天苑原先距離太陽係是十光年,現在可能距離十二、十三甚至更多光年。
在第二支援軍和不定型發生接觸戰的前五年到後五年之間,來自仙女係的七政四餘總計十一部曲,求見了位居始黃清微境的璿華飛天。
璿華飛天的導引機器告訴他們距離共議日月人事還需要一段時間,璿華飛天為了避嫌,稱不會在五德齊聚以前,單獨與任何一方勢力會麵。
可是璿華飛天不會麵,那七政四餘自然會去找其他人會麵。
先找到了還被擋在巨板以外的耀魄。耀魄未能完成自己的使命,羞愧難當。
接著是給仙女係偷偷傳遞消息的幾位使者。他們得到了優待,同時再不敢回到原本的家鄉。
河外星係因為溝通不足,各自的力量映射,各自為戰,各自選出的代表,分為六極。六極星願意和七政四餘站在同一條展現上,但他們需要等到最後一位的無何有極星造訪天苑,才會公開發表意見。無何有極星一直在銀河周旋,彙聚了最多的力量。唯有它到了,六極星形成一體,才具備在有限空間內與第二支援軍叫板的基本力量。
星流的使者去而複返,來得比仙女係更早。但他們隻來了一個小部,溟南部,是一個有心無膽的擺設。
而銀心的人象們,怒火衝天,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的。
他們有理由互相拜訪,也有能力互相會麵。他們會麵的地點……其實就連他們是否會麵了,達生世也不得而知。因為沒有任何信息流出,隻在時空上有一股很小的波痕,無法溯源,很難解釋它的存在,於是一個大膽的猜想認為當時七政的攝提政臨時解開了蜷縮在微觀的一條維度,並在這條維度上設置了通訊,開展討論。等到維度失去對稱性支撐,再度緊化,通訊本身就被完全隱匿了,隻留下了一個微小的針腳。
也就是說,四德齊聚,獨缺璿華。也就是說,望於銀川,遍於群神,授身前線,議論日月人事,很可能在事實上提前發生了。
一個月後,璿華飛天才向所有的使者發出了名義上的議論日月人事的通知。如果達生世的猜想沒有錯誤,那麼在這個時候,二十八璿座已經錯失了唯一的機會。
偉大的討論即將要開始了。但所有人更專注地不約而同地做起了其他的事情,並且他們做的其他的事情,在本質上,還是同樣的事情。。
七政的孛罰政在天苑的西南方整備他的隊伍,在七政四餘的規劃中,它是物質上的主要進攻力量。孛罰政的構成比較特彆,因為它是一個整體,卻又同時分離了自我,它是一陰與一陽。支配物質的人格,和物質本身,並不一一對應,也並非一個整體。
它將自己切成了一個小圓和一個大圓。
小圓的主要構造是陰山。丹楓白鳳也曾掌管過陰山,她的陰山以大型計算機的質量存儲了一個星係的人格。而孛罰政的陰山擁有著不遜色於太陽的大小。其中所存在的人格演算,或者已經遍布了所有意識的光譜。
大圓是十一層物海,也是孛罰政實際的物質平台,具有幾乎涵蓋一切的工業能力。
小圓的陰山存在於大圓的物海之中,又露出了物海的海麵,就好像是地球上的月影。
在孛罰政的陰山中,在近五千年收錄了一個據傳是複刻了時間旅行者人格的人格。
這一人格資料經過意識光譜的持續不斷地細分,衍生出了一個不算大的人格係列。他們在人類所重視的那些領域,譬如吃苦耐勞,譬如堅持、堅定和忠誠,譬如綜合判斷和純粹思辨上,都沒有表現出過人之處,因此,派不上實際的用場,隻是很偶爾會被提取出來用作小股的觀察。
而這類物資,在孛罰政的話語體係中被叫作占位符。
在大議論開始前,孛罰政收到了攝提政的加密通訊,攝提政需要在他這支部隊裡安插一個微不足道的人格。
在僵硬又緩慢的人類世,當天,來自大火的奔馬就被黑麵具的先生帶到了孛罰政最外層的地殼海。
那是一片正在被塑造的、跌宕起伏的海洋。火焰融化了物質,在被空間曲率規定了的路徑上緩慢地流淌,群山在海洋中若隱若現,是被塑造了的工具。而他們所在的是海洋中唯一安靜的平台。
平台靠在陰山的表麵,沿著陰山下走,就進入了天殼海用於接待客人的城鎮,動輪城。動輪城是明亮且安靜的,不知是虛擬還是被設計了的藍天,飄蕩著似的白雲。
他們走在大街上,數千位“占位符”以各不相同的姿態在這裡工作。但奔馬一眼就看到了他決不能饒恕的一位。
他忍不住地走向前去,攔在了那個占位符的麵前:
“你叫作什麼?”
占位符低下頭,恭順地說道:
“占位符零三八六。”
奔馬冷哼一聲:
“……零三八六,這個東西倒是很認同記憶裡的經曆。這也是一個拷貝。”
占位符沒有聽懂他的話,而是遵從孛罰政的指令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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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馬遠遠望著占位符的背影,說道:
“我上次見到他,還是一百年前,在淪陷的堡壘中。他不是真的,也是一個拷貝者,這個拷貝者嘗試讓自己活得更像一個原形人類,不過我仍然殺掉了他。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了。沒想到這裡會有,不愧是前線世界。”
誰知黑麵具的先生卻說道:
“這些人,真與假,有什麼區彆?不都是一樣的嗎……隻是從同一條時間的河流中分叉出的不同的枝,又或是不同河流的交彙。”
奔馬已經習慣了這個怪胎的不同,他搖了搖頭講:
“當然是不一樣的。做過事情的經曆,在物質世界的流動,是實打實的。”
黑麵具低下頭,像是在琢磨這句話的意思:
“不論如何,怎麼做,都是你的選擇。我把你帶到了這裡,是為了回報你護送的恩情。現在,你已經加入了孛罰政,我也該離開了。”
“等一下。”
黑麵具停下了腳步。
“我還有一個問題。”
然後,奔馬對著側頭的黑色麵具,嚴肅地問道:“你允諾的宏偉大戰真的有可能嗎?人類的世界真的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嗎?”
“發生與不發生,隻要過一段時間不就知道了嗎?”
天苑的板子從孛罰政的上方飄過,向著平台投下了它火紅的陰影。他說:
“你覺得人類會反對。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人們反對一件事情,反對的到底是什麼?——人們反對的是它的‘因性’,是它這件事情可能會引發下一件事情的作為‘原因’的性質。這是因為人們覺得還有機會從一開始就把這個原因消滅,從而阻止接下來的事情的發生。然而有些東西卻並非如此。”
因為它們是一個結果。
一個結果,作為一個結果是談不上反對的。
結果隻是結果,是已經支持過了,反對過了,順從過了,答應過了,猶豫過了,妥協過了,最後仍然無可奈何地瓜熟蒂落,從因果的大樹上分離,變成了誰也反對不了、誰的支持也沒用的事實。就這一點,要無比相信人們。
要相信這人人都變成了神明,比所有的神話都更加光輝燦爛的人類世。
在天殼海之上,地殼海已經完成了最後的熔鑄工作,巨大的視界帷幕在背離陰山的一麵張開,形成了一個向前吸進的通道。
孛罰政依靠這個通道移動自己。攝提政提醒了它,它就在物海中捏出了一艘使者飛船。使者飛船立刻動身,輕巧地越過了成千上萬斑斕的高牆,前往了太黃華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