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付不了龍鳳,還對付不了同族?若莊逸安是個聰明人,他肯定能想到很多可以令他畏懼,小心謹慎的細節,但他的血脈給予他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以至於壓迫了智慧的成長,讓習慣了當人上人老爺的他下意識地就要開始作威作福。
此刻,這位空海平浪都督的信心膨脹,抖擻精神,從艦船上隔空對明鏡城發訊喊話:【天虞荊楚,東海水師平浪都督,昭告爾等流翠移民,爾等承天恩浩蕩,定居瀚海之野,已成氣候,依我天虞律法,自今日起,凡商船貨值十取其三,漁獲十納其一!】
【若不識時務……】
明光塵聽見這傳訊時,早就在第二句話就已經麵色變得頗為古怪——他不是沒見過蠢貨,也不是沒見過傲慢自大的狂徒,但誰叫明光塵一路打的都是大派真傳,上門天驕,全部都是高端局?這高端局中的蠢貨和狂徒放在外麵,也足以被稱之為俊傑,令他有些搞不清楚這自稱平浪都督之人究竟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究竟喝了多少酒才說得出這種話。
——他難道看不見我明鏡城主殿比山都高了嗎?他難道沒聽過我一戰蕩平三軍,被稱為無明魔君的戰績嗎?
這都敢找我收稅?你有幾個軍啊?
答案是真沒聽過。甚至荊楚國內知曉此事的也都局限於一部分高層,他們並不覺得一位獨居海外的真君能威脅到自己,也不想費力氣去管這種事。
明光塵眼睛一眯,而霍清就不一樣了,他直接冷哼一聲:“居然有這等蠢貨,找死!”
“哦?”
明光塵挑起眉,看向霍清,在這一瞬,他居然從霍清身上察覺到了一種老家人的精神頭——這小兄弟的遣詞造句和精神頭,完全就是武者啊!
而霍清渾然不覺,他從小就在幫派生活,知曉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組織都是徹底的草台班子,這空海都督就連傳都得靠艦船法陣而不是自己的實力,足以看出荊楚海軍的虛弱。
“城主,您就是太強了,所以不懂這些齷齪小事。”
霍清轉過頭,對明光塵了然地握拳行禮:“這種小官小吏,向來畏威不畏德,您沒殺過他們的人,他們就不會把您放在眼中。”
“在下不才,於北天洞天得賜戰鎧,願為明鏡城顯威!”
“然。”
明光塵點頭,明鏡城最大的問題就是缺少中層戰力,也不能每次給敵人教訓得親自出手,浪費時間也損耗威嚴,有霍清願意代勞,他自然十分滿意,抬起手,於戰鎧胸膛一點:“予汝神通,顯吾威德。”
白光在戰鎧胸膛擴散,化作一麵明亮的護心鏡,內蘊明鏡神通,關鍵時刻可以施展神通威能加持亦或是護體。
霍清雖然得到真君神通信物,卻自信一笑,並沒有想要動用的意思,伴隨著層層銀色鋼鐵戰鎧甲片合攏,他戴上頭盔,徹底被天機戰甲包裹。
他微微屈膝,而後驟然發力,堅固的岩台頓時崩碎爆散騰起塵埃,而他已一躍飛起,脊背處噴出兩道明亮光焰,整個人衝天而起,化作一道光弧,沒入雲層!
太虛天艦中,莊逸安遲遲沒有等到回複,本打算不耐煩地再重複一遍——也就在這時,他看見了一道光流衝天而起,沒入雲層,頓時一種本能的恐懼衝上心頭。
——難道說,這群賤民還敢反抗?!
即便是已經相信明光塵確有其人,但作為荊楚貴血,莊逸安打心底就不相信對方有那麼強,更不相信有人族敢於反抗,反抗代表人族的天虞朝廷。
可他不相信,和事實沒有關係。
天穹之上,驟然出現了一顆亮星!
飛躍而起的天機鎧甲,攜裹著熊熊燃燒的烈焰,拖拽著宛如流星一般的彗尾,筆直地朝著太虛天艦降下!
此刻,霍清周身被金紅色的烈焰包裹,空氣因為高速摩擦爆出一道道焰流音爆,他緊握雙拳,雙臂前伸,他整個軀體連帶天機鎧甲,都以‘歸炎土’之法凝練,壓縮,化作了一顆巨大的‘拳’!
拳風澎湃,天上的雲海一瞬就被撞開,帶著雷鳴朝著四麵八方散去,將沿途的所有空氣都排開!
不,不僅僅是排開!
而是一路燃燒,燃儘!
以築基之軀,駕馭天機戰鎧,若非真人,誰也無法擋住這一擊,可若是真人,又怎會被派出巡視流翠島這等小地方?
“糟糕!規避!規避!”
見到這一拳,莊逸安頓時亡魂大冒,雖然他也是‘先天武者’,但他荒廢武藝多年,當初突破更是使用大量天材地寶,底子就不紮實,他怎麼抵擋,怎能抵擋?
巨大的太虛天艦根據他的命令緩緩挪移,在天海太虛蕩起波紋,與此同時還展開了一層層琉璃般的陣法護盾,似乎是想要抵擋閃避。
但這實在是太慢了,這艦船本就不是先進的型號,船員資質更是低劣,還未等琉璃護盾完全成型,隻是一瞬,金紅色的流光就貫穿了陣法護盾,撞碎了太虛天劍的艦橋,直接撞穿整個天艦,從它底部貫穿而出。
伴隨著無數碎裂的護盾碎屑,血液,肉塊,焦炭,殘肢從缺口處噴湧紛飛,而金紅焰光手中緊緊掐著一個不省人事的殘缺人形,一路摩擦按壓,劃過一個美妙的弧度,重新回到了明鏡城頂峰。
“不辱使命!”
再一次站在明光塵身前,霍清解開頭盔,將手中還留有一口氣的莊逸安丟在地上行禮:“這等無禮狂徒,由您來處置!”
“不錯。”
此刻,莊逸安還留有一口氣,他的精神還沒有完全潰散,還想要求饒,掙紮,說出一些祈求的話,但明光塵平靜言語中的力量徹底粉碎了他的魂魄:“這等蛆蟲,就拿去給鼠人種蘑菇吧。”
在莊逸安徹底失去意識前,他聽見了對於大虞,對於大荒界所有人族來說,都算是‘大逆不道’的話語:“居然腐壞至此,看來大荒人族已經腐朽,需要浴火重生。”
“我看這大虞,怕不是也該滅了。”
他死了。
明光塵和霍清都不是很在意此人之死,歸根及底,是力量,智慧和意誌都沒有的一條爛蛆而已,言行是蟲豸,思維是蟲豸,以點見麵,足以看出如今的荊楚方國乃至於大虞朝廷究竟是怎樣的玩意了。
但,出乎預料的是,莊逸安的死,帶來了非同尋常的結果。
無論如何,他的體內,居然真的有‘貴血’。
隨著莊逸安的死去,他的心口出,騰起了一絲微弱的紫青色光焰。
“這氣息?”
這炎如燭火一般微弱,但一出現,就令明光塵麵色微慎,眸光一凝,抬手想要握住。
但是,這一縷和天穹之頂,那燭照大日氣息一般無二的燭火,居然躍起,躲過了明光塵的約束之法,朝著露出驚訝之色的霍清胸口撲去。
天穹之頂,燭照之光輪轉。
霍清立刻解除了天機鎧甲,令周身銀鎧收斂化作鋼鐵棱柱,懸浮在身後,他凝重地撕開外衣,看向自己的胸膛。
在那早就遍布各種陣法紋路的胸膛中央,一縷紫青色的蓮華紋路正在緩緩旋轉。
“這,這是……”
霍清完全搞不清楚這是什麼東西,是殺死大虞貴血的詛咒亦或是其他的什麼標記,雖然他並不緊張,但還是稍微有點糊塗:“這是什麼東西?”
“……嗯。我想,你算是得到了承認……”
相較於帶著戒備的霍清,明光塵因為剛剛才得到大荒界的‘認可’,所以霍清身上氣息的變化感覺格外明顯:“看來這不是詛咒,而是一種承認。。”
“若是我猜的沒錯,這應當不是一種壞事。”
一雙法瞳光芒閃動,明光塵心中隱約有種感覺,他沉吟片刻,而後道:“有趣,或許你需要先回天元界,亦或是洞天那邊,找我明鏡宗老祖亦或是安靖看看情況了。”
“正好,我也有一件事,需要委托你去辦。”
如此說著,明光塵身後懸出一輪明光,而這光中躍出一顆夕日,瞬息間就化作了一輪夕紅色的鏡子。
這以明光塵的根本神通凝練而出的真君神通信物,即便是以明光塵如今的境界,也麵色一白,但他卻毫不在意,將其遞給霍清:“安靖如今也已神藏,而我還有一個承諾,需要他來幫忙來完成……自然,我不可能讓他獨自去做,這便是我能給出最大的幫助。”
接過這麵帶著一絲奇特的,既灼熱,亦有涼意,悖逆了常理的神鏡,霍清麵色肅然:“遵命!”
“不用這麼嚴肅。”
明光塵擺擺手,示意霍清先從太虛祭壇回去:“若是無事,你們那邊還有其他人的話,也都可以來我這,明鏡城如今緊缺人才,隻要願意來此,就有職位虛席以待。”
說是不需要這麼嚴肅,但霍清還是很嚴肅:“必將轉告!”
“這孩子……真是不敢懈怠啊。”
明光塵失笑一聲,注視著霍清從太虛祭壇重新回歸天元界,然後他笑容收斂,沉默且平靜地眺望著天海彼端。
【今姐……雖然我如今不在懷虛,但當初的約定我仍記得】
【縱然相隔兩界,我仍能助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