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鋒垂眸,手中疾風驟然加速,棍現。
卻突然!
“澎!”
身受劍斬如照片被撕裂兩半,但那兩截軀體卻猛然氣霧蒸騰,那霧汽泛淡淡藍光,瞬間將魁剛淹沒!
汽霧中,跌跌撞撞跑出團人型汽影,隨後魁剛的巨大身影持劍從霧中殺出,手中鬥氣巨劍奔向那汽影斬去!
卻見那團人型汽霧,或是閃身,或是折腰,或是跳躍,做出各種正常人體無法做到的極限躲閃動作,快速躲過那一記記烈焰劍掃。
魁剛見久擊不中,便由單手持劍換做雙手,這四米巨劍的鬥氣烈焰、揮動速度、靈活變軌,瞬間又快上一成不止!
這一成烈焰、一成靈活、一成速度、便是壓死駱駝的稻草!
狂亂的烈焰劍舞,人型汽霧閃無可閃,瞬間被身斬數十之刃,形體被斬成七零八落,緊接又被劍上烈焰灼燒蒸發,藍光腿去,變成淡薄的白霧,眼看便要散了去!
卻亦是同時,魁剛巨劍的劍芒散去,劍氣延鋒斬的持續時間已儘,重劍恢複原本模樣,重重插入地麵。
魁剛深深喘起粗氣。
方才這一頓亂舞所耗身力,便是這獸人之身都感到疲憊!但看著那飄零的霧汽,魁剛不禁冷笑。
對放臨死前領悟的絕技的確如魔法詭異,但那又如何,還不是被他斬於劍下!
然而。
一陣疾風卷來,原本稀薄的霧汽被無形風手凝做一處,隨後,在魁剛怒瞪得滴血的雙目中,一襲人影從霧中踉蹌著掉了出來。
不是北冥那小子,又是誰?
但魁剛憤怒的,卻不是這個。他怒火中燒,身體一轉,看向籠外的那人……
那該死的,自稱是赤鋒喉舌的家夥,明明是天空甚至星辰階的強者,說好不插手,卻三番五次插手,置強者尊嚴於無物,毫無忌憚、毫無廉恥!
魁剛隻覺一口怒氣逆湧,衝到喉間,咽不下又吐不出來,難受至極!
魁剛試圖壓下這憤怒,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壓製這種憤怒。這種憤怒源於此身,原始野蠻的憤怒。若是往常,他絕對的冷靜總能輕鬆壓製這憤怒,但這一次,這具野蠻獸性的身軀遭受連續刺激所激發的憤怒,他如何也壓不住了。
甚至,魁剛發現不光他壓不住憤怒,他的心靈反而開始被這具肉身的憤怒所裹挾了!
這具獸人的軀體!
獸人天性之易怒,縱使魁剛以過人理智與冷靜,一而再,再而三壓製住這具身體的本能憤怒,可壓製到現在,也已經到了極限!
魁剛雙目開始充血怒紅,左手猶豫地撫上腰帶上的藏藥暗格,但最後的理智還在阻攔他亮出主人給他的底牌。
而相比魁剛的怒火衝心,北冥卻是開心極了!
“師叔!我掌握了!我進入元素界了!元靈身步,果真神奇!”北冥側過頭,看著靠近的羅鋒,興奮之餘,立刻以元靈之法愈體,省了羅鋒些許口水。
“掌握個屁!讓你領悟水元步,你給我來個水霧步,你投機取巧,當我師叔眼瞎?你個半調子!要不是最後拉你一把,你就困死元素界吧!雞飼料上桌真當自己是盤菜了!少廢話,趕緊療傷。”
羅鋒可沒好氣,手中棍伸進籠子,當當地將北冥腦殼一陣輕敲,北冥連呼“知錯”,捂頭退後,但他退一步,那棍子便多凝聚一寸。再退就退到魁剛身旁,北冥當即止步,認了挨敲的命,手上結印療傷。
羅鋒手上敲打玩鬨,眼睛卻撇向那一側,就見本是被激陷入更深層次怒火的魁剛,忽然就平息憤怒,冷靜下來。
羅鋒半掩的眸光一亮。
很好,上鉤了!
羅鋒轉頭向北冥疾風傳音,聲色嚴肅。
“你投機取巧的事,我暫不追究你,但現在要與你約法三章,糾正你的劍道陋習。第一,你必須用基礎劍法、劍路戰鬥,不許搞偷襲。第二,我有事要離開,但你該喊救命就喊!我雖不能像方才那樣,隻要你喊救命就能隨時救你,但至少能詐唬魁剛,讓他錯失殺機……”
羅鋒話說一半,卻被北冥的震驚打斷,“什麼?剛剛我喊救命,師叔會救我!師叔你早說啊!我剛差點就真死了!”
見這小子滿臉追悔莫及,羅鋒臉色一黑,徑直一棍給他敲腦殼上,嚴肅道。
“第三,戰鬥的真正意義是活下來,保命,苟!用儘一切辦法給我彆死!給我記住,隻要你不想贏,就絕對不會輸,你給我把不想贏默念三遍,記住了,彆t老子回來真給你收屍,明白了嗎!”
“不贏?可是……是,我不想贏,我不想贏,我不想贏!徒弟明白,請師叔放心!”
北冥收斂神色,認真點了點頭,就見籠外羅鋒的身影已是模糊。
北冥望向魁剛,對方持劍而立,那副被師叔一棍打得變形的頭盔下露出的雙眼,原本滿是怒火激昂,卻不知何時成了這一潭寒池,冰冷。
——他恢複理智了?這麼快!?
北冥腰間握劍之手,無意間繃得更緊。
若換做從前,北冥可能隻會粗淺的覺得,對方好脾氣,這都能控製住憤怒,要換他,被如此連番戲耍,早就氣得失了智,衝上來就是乾了吧。
但現在,見識過師傅、師叔,這些真正高層次的戰鬥後,北冥已經能從這怒氣掌控之中,看出更多,更深的存在……
再憤怒,再強大的力量,如果打不中敵人,那都是白瞎。失去憤怒做催化劑,魁剛的鬥氣氣勁固然會削弱,但他的鬥氣掌控,劍法變化,戰術施展等等其他方麵的水平,他的招式,再不可能隨便就能躲閃掉了。
這樣理智冷靜的魁剛,才是真正強大的姿態。
而這樣強大的魁剛,隻有他獨自麵對。
北冥眉目一凝。腰間鞘中冰刃,亮出寒鋒。
那就讓這場不能贏的戰鬥,開始吧!
……
……
……
——雲霧擬蹤步進攻性不強,但避戰能力極佳,隻要魁剛不用底牌,便拿他無可奈何。剛才魁剛突然冷靜,是埃伯瑞森的操控,這樣一來,魁剛的底牌輕易是逼不出來了。但是,既然埃伯瑞森能直接操控魁剛,那明他已經在這個場內了。
——現在的局勢對我有利。北冥磨得出底牌最好,讓他先功成身退。他磨不出底牌,也能麻痹埃伯瑞森,拖延時間。時間,我現在就缺時間。
諸般觀想在心底數閃而過,赤鋒快速判斷清局勢。將外麵的事完全交給心影,本尊更加專心於此地的狀況,聽隕火簡明扼要地,描述清楚他的想法,解決死靈孤寂的思路,以及具體方法。
“大人,如果讓蓋爾先生像您的愛徒北冥那樣,超脫死靈之軀,那樣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到人族社會,繼續當他的用兵隊長,一切照舊嗎?”隕火笑道。
“不行。超脫冥軀技術並不成熟。北冥現在這樣,也是機緣巧合,但那些機緣都是不可複刻的。不能讓他冒險。”赤鋒道。
“大人所慮即是,不過這項技術不成熟,那我們還有一套技術非常成熟的方法……”隕火語氣一揚,“我們為作為死靈武士的蓋爾先生,重新建立他的人際網絡。”
“你是說……”赤鋒眉頭壓下,半掩了眸光。
“正如大人所想,隻要複活蓋爾先生死去的戰友,就能組建一支完整的死靈傭兵團。”隕火輕笑,“這並不難。”
這的確不難……就是風險極大。
死靈法師,可以把死人複活為兩種“死靈”,一種是屍怪,另一種是死靈族。
複活成屍怪很簡單,常見的骷髏兵、僵屍怪、屍犬,罕見的縫合怪、血肉屠夫,都屬於屍怪。低級屍怪就是死靈法師隨手一揮的事,除了魔力和精力,其他什麼都不用消耗。
但複活為死靈族,那就複雜了。哪怕是死靈侍仆,這種最低級的死靈族都需要專門的複活儀式和特殊材料。而死靈侍仆毫無戰鬥力,相當於死靈族中的“平民”,比他們更高級的,類似死靈武士、枯骨法師等非平民死靈族,複蘇所需材料和難度自然水漲船高。
而教會平時遏製與搜索死靈法師的方式之一,就是限製和追查這些材料。
因此,死靈武士也不是想複活就複活的,死靈法師必須權衡風險,不然複活材料買多了,被教會追查到頭上,那就完蛋了。如此致命風險之下,要死靈法師以死靈武士的規格複活一幫傭兵,那已經不是閒得蛋疼了,那完全是老壽星上吊,找死了。
但赤鋒不同,他既然是穀丹親認的兄弟,那這種風險就有商量的餘地。
更何況,就算穀丹不樂意……
“……事實上不涉及契約的複蘇儀式,消耗的材料也沒那麼多,根本不需要主人親手主持,隻要大人希望,從複活材料到儀式布置與舉行,鄙人全都可以代勞。彆說蓋爾隊長戰死的兄弟們不過數掌之數,就算是一整支大型傭兵團,上千之眾,鄙人也有自信,七日之內,讓他們儘數複蘇!”
隕火語氣冷靜,眸光卻閃爍著傲然。
赤鋒麵無波瀾地看著他。此刻的隕火,全然不像個曾經為人族放棄巫妖權勢的隕落星辰,而像個真正的死靈法師,神色邪惡,身型枯槁,罪無可赦。
……
內層環廊,大門處。
隱匿於風界的人,小心地靠近守門的黑武士,至幾步之外,忽然一巴掌,猛拍在臉上。
“這老小子,果然,草!我就知道,我嘴炮連穀丹都打不過,果然也威脅不住他!他到底想乾嘛,借蓋爾老哥把我拖下水,讓我給死靈撐腰?還是他想拉一支死靈軍團,當軍閥搞獨立,甚至弄個死靈部落,發展成國家社會?的,他肯定有辦法,但我又不能逼他。就算他的辦法隻有萬分之一成功率,我也不能現在就讓蓋爾老哥安樂下葬。該怎麼辦,怎麼讓他開口……”
那風中人影猛拍著額頭,咬牙切齒之聲,與拍擊聲一同在風元素界中作響,隻是近在眼前的黑武士卻聽不見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