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也不多管,就像是如今天下,沒有大劫又何來的洗牌?這年頭太久,青雲府也該清理一下那些彆有用心者。
“你不需再查。”李大龍笑了笑,也讓端木玉樹不需緊張,“我還活著,青雲府改不了姓。”
一番交談過後。
李大龍和李建寧也到了後山,藍祖修行之地依舊無人。端木玉樹雖不知二人來此何意,卻也退下,隻望了望天空飄雪,歎道:“夏日飛雪,天下何來的如此異象?”
......
仙宗後山。
李大龍靜靜站在樹影之間,如今已然鶴發童顏的李建寧在後山走走停停,走過他修煉的地方,藍祖曾經修行過的地方,一一撫摸過藍祖留下的石雕,這裡的一草一木。
也不知過了多久,世間白茫茫一片,後山積雪到了腳踝,那風雪在日光下倏忽間越發凶猛,吹起了李大龍和李建寧的發。
“啪嗒...啪嗒...”
李大龍和李建寧朝著後山的入口望去,在那被積雪覆蓋的石碑上,竟然無端現出一道掌印,石碑旁的路上,驀然浮現幾道厚厚的腳印。
虛空有風來,拂起積雪,漸漸化出人的輪廓,最後蒼顏白發,道袍飄飄獵響。
“師尊!”
李建寧跪在了雪地上,望著從天涯海角吹來飛雪化作的人影,三叩九拜,不敢抬頭,腦海裡隻有當年師尊對他言說的道祖之言。前些日子,他就心有所感,不知為何想要回到後山一趟,他便告知長輩。
長輩說,修士一切感知都有緣由,隻有順著心中所想才能念頭通達。
他沒想到回到了後山,時隔多年後的今天再次見到了師尊,隻是再見卻無歡喜,隻有悲意,他低著頭,眼淚滴答滴答的流。
李大龍迎著風雪,漠然望著眼前藍祖最後的一道神魂,隻是稍稍拱手,“晚輩李大龍,見過藍祖。”
藍祖虛影沒有理會弟子和李大龍。
他故地重遊,竟然宛如當年肆意灑脫的模樣,並且更加輕鬆愜意。他伸出手,也無法力,任由雪花落在掌中,感受著風雪的冰冷,然後越過李大龍的身旁,走到了他曾經修行的地方,還有他那座被仙宗弟子打掃的如初的小茅屋。
李大龍一言不發,李建寧依舊在跪拜。
他們就靜靜地看著藍祖虛影在風雪中的後山走來走去,藍祖又開始出現了無憂無慮的模樣,他就像普通人一樣從茅屋裡起床,從後山撿回來柴火,在茅屋外生起炊煙,擼起袖子從井裡拉著陳舊的粗繩,拉起涼水,直到爐子溫熱,他才哈了口涼氣洗漱。
做完了一切,就拿起書來讀書。又到了中午,他去地裡拔菜,在天上打鳥,做了一餐午餐,就到了準備晚飯的時候,再夜一些,便挑燈夜讀,怎也讀不入,便裹著厚厚的被子,在茅屋頂上望著雪夜裡的星空。
這樣的日子反複了六日。
直到第七天的夜裡,他似乎才終於見到了李大龍和跪拜的李建寧,而在那後山的門外,早已聚滿了整個亙古仙宗的人,包括他的那兩位從外歸來的弟子。
在這雪夜下,他走到了李大龍身前,盯著李大龍許久,“我還以為來的會是你們家的黑廝。”
李大龍的嘴角抽搐一下,黑廝,說的就是他的老祖宗。
他又望向了劍陣的方向,這位手段通天的藍祖,儼然知曉一切,他歎息一聲,“我跟隨師尊修行前,其實是一個讀書人。說起來不怕你笑話,活了這麼久,這是我第一次真正地打架。還有那道劍陣,也是我第一次企圖成為棋手,布局。”
夜雪呼嘯。
李大龍皺眉,隻聽藍祖道:“我不像你們李家人,經曆過風風雨雨,甚至可能不如一些經曆過許多事的修士。我一輩子都在逃,我也沒想到我的膽子能變得這麼大。”
他的聲音越發歡喜,“但是這一打,我不輸任何人,我把那些個平日裡陰險狠辣、藏頭露尾的東西打了個落花流水,丟盔棄甲!”
歡喜的聲音最終變得落寞,他走到李大龍身旁,替李大龍掃去了肩上的雪,“但我們這些老東西,心太寬,反而路子走得太窄。人皇是,我也是,反倒是你們李家的人,凶狠毒辣,自私自利,才能鬥得過世間魑魅魍魎。”
“往後的日子,靠你們了。”
李大龍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禁仙劍陣出現的時候,他到底是怨藍祖心太狠,要他們青雲李氏的命。但現在他怨不起來,藍祖說得其實半點沒錯。但是再來一次,李大龍依舊會選擇救他們的命,去和仙庭合作,而不是像藍祖一樣去拚個你死我活。
藍祖走到了李建寧身前蹲下,他欲言又止,最後撫摸著李建寧的頭,隻道了一句,“徒兒,往後萬萬不可學為師,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這話是錯的。”
“師尊!!!”
李建寧嚎啕大哭,一味磕頭。
這一夜裡,藍祖最後一縷魂魄,一一見了亙古仙宗內很多人。
李大龍漠然凝望著極西之地,那裡有天選神宗,旭日東升,大雪連綿,黑夜迎來白晝,隨著凝聚成藍祖的飛雪散去,又有新雪落在肩頭上,天涯海角處大道歸於天地。
在李建寧的悲呼聲中,李大龍的目光淩厲。
他知道,時代變了,一代新人換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