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曾爺爺在囚神所不是還有一具身體嗎?沒事的,就當轉生了。”
倆人乾瞪眼,卻忽而噤若寒蟬,老老實實跪在祖宗靈位前。
祠堂裡響起腳步聲,他們冷汗直流,李雲兵握緊拳頭,李長生鬥大的汗滴隨著低垂的頭顱潺潺浸濕了地麵。
即便他們沒有回頭,都能感覺到身後的陰森恐怖中,似乎攜帶著隨時爆發的山火。
但身後的腳步聲,很快又停下。
他們能夠感覺到李大龍就在身邊,偏偏祠堂寂靜,當真叫一個度秒如年。
卻不見,李大龍正站在祠堂裡,茫然地盯著祖宗靈位,以及靈台上隕落的一個個族人,看也沒看李雲兵和李長生一眼。
他回想著家族曾經一路艱難走來的一幕幕,他們好不容易在青雲郡站穩跟腳,他們曾經拚死守護這片土地,好不容易得到了皇朝的認可。他的子孫曾經為皇朝拋頭顱灑熱血,皇朝給他們的‘七宗罪’或是勞什子的人族叛逆罵名好不容易都已經不在。
仁智禮儀信。
他從來都相信這些,並且希望在子孫們的身上一代代延續下去。
這一次他說出山,入世,他甚至都沒想好,一切都交給子孫們。
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重新入世之後的第一件事,雲兵和長生的屠刀,就落在了昔日的友人身上。
而且是無冤無仇地禍及家人。
那他們一族,成了什麼樣的人?他的子孫都做的什麼事?
李大龍呆滯地望著那些靈位。
來時他已經想好了怒罵,想要給這兩個娃兒好一通教訓,但他不知道為什麼,所有的話都說不出來。
祠堂寂靜如深淵。
李雲兵微微抬頭,料想中的雷霆暴雨沒有落下,反而看到了李大龍顫抖的身體和微紅的雙眼,他不知不覺心頭一沉,再也不敢看李大龍。
隻盯著地板,率先開口,“爺爺,孫兒做得很乾淨。”
耳邊傳來了爺爺如低歎般的問話,“什麼時候開始?”
這問的是,什麼時候在禹皇身邊安插細作!
李長生的大汗讓發絲黏連在了麵龐上,果然什麼都沒逃過天祖的眼睛。
李雲兵反而平靜了,“很多年前,孫兒還在當薑承歡,禹洲府的白麒麟到來的時候。後來禹皇造反,孫兒安插去的人也就越來越多了。這件事跟長生沒什麼關係,是孫兒讓他做的,居安思危的道理,也是我教他的。”
李長生蹭一下抬起頭來,難以置信的看了眼李雲兵,雲兵曾祖可算是當個人了。
隨後他咬咬牙,“天祖,此事我也有份,天理堂還是聽我話的。白麒麟當年在大樂州府回去的時候,我就已經找上了跟隨白麒麟的人,後來天機三位爺爺去禹洲府冒充天機閣人的時候,在禹洲府留下不少人,那些都是棋子。”
“以他們為基礎,我順藤摸瓜,大肆在禹洲府擴張天理堂的暗部勢力,那些身價乾淨的人總有貪念,吃了咱們得東西,就回不了頭,慢慢地我就讓天眼鬼門的弟子在他們身上下禁製,想方設法將他們送去禹王身邊。”
“當年我想的是,禹王既然造反,如果他人心不足蛇吞象,要吃了我們南方,我們到底能有應對的手段。”
“後來...”
李長生見李雲兵搖了搖頭,他心一狠,“後來這千餘年裡,禹洲府與皇朝大戰,我想著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等他們真有一方成了,說到底還是會認為我們是威脅,我怎能不先下手為強?乾脆仙童都派去做侍從,反正沒人知道他的身份。這些年,甚至連禹皇手下的合體境將軍,都被我許諾一枚太虛本源,跟我們一條路走到黑。”
“再後來,天祖讓我們入世,天下已經變了,天祖。我們不顯痕跡,雖然早已今非昔比,但那些事關天地初開和老祖宗隱秘的勢力,從來沒有放棄對我們的窺探,天祖,您告訴我,我們一族如果還和以前一樣行事,鬥得過他們嗎?”
李大龍麵色一白。
鬥得過嗎?
他不知道,他要出山,要鬥個魚死網破,鬥個真相明晰,置生死於度外。
李長生越來越大膽,他目光陰冷,“仙庭想要複蘇,巫族、妖族、皇朝、大禹遺民想要組建四方帝國在仙庭之下苟延殘喘。我一看便知,是那些隱藏在世界幕後的大勢力,企圖通過這種方法,繼續像無數年前到如今一般安然度世。因為他們從老祖宗消失之後,就是這樣度過的。”
“我怎麼能讓他們如願?我要讓他們再也藏不住,要讓他們也在大劫之下現形,他們想要躲在幕後,我就連他們的幕布都給掀個底朝天,隻有這樣,我才能找到他們的弱點!”
“那個勞什子伽受帝君,是個自傲、目中無人的神經病。禹皇生性多疑,他身後的上古遺民自認為能獨善其身,我就打破他們的幻想!”
“所以就拋棄了禹洲府的大量棋子,走出了這一步!”
李長生說完,已經喘著粗氣,天知道他有多大的膽子,才敢把所有事一一說出。
也算是不辜負雲兵曾爺爺的愛護,他苦笑著朝曾爺爺看去。
卻忽然張大嘴巴,目光呆滯。
隻見曾爺爺誠摯望著天祖,伸出一根手指指著他。
“爺爺,都是他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