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歎息。
張百劫放棄了所有向血月和天道的質問,祂一生的所作所為,換來的隻有在這一場長夜下的歎息。
祂好像直到現在才明白,在那一場雪中,撐著紅傘到祂麵前的先知和鹿仙帝,並沒有將祂視作比之其他仙人更加‘重要’的存在。
但誰見到過一縷‘光’嗎?
那種在絕途之時,忽然伸出的援手,又有誰能忘記?那一天祂重傷,感受著冰冷的雪地,等待著讓那些沒有資格的生靈將祂一點點啃食,又或者乾脆埋在雪地下,等待著仙力一點點流逝,直到飛雪和泥土堵住祂的鼻腔,祂清醒地一點點腐爛在泥土裡,祂是這樣準備的。
後來祂到了仙庭,祂有了自己的名字,先知跟祂說,經曆百劫就能破繭重生。
於是祂在仙庭去經曆身為仙人的劫數,經曆到了先知與鹿仙帝登天。祂親眼看著曾經仙庭中的仙人,在天道的號令下向先知發動攻擊,等到一切寧息之後,祂也四處奔走,號召仙人回到仙庭,繼續維係著仙庭的運轉。
祂始終相信,老師和鹿仙帝在維係世間的和平。
......
張百劫在血月之前待了很久。
仙帝...仙帝,祂又恢複了威嚴的模樣,嘴邊常掛著的笑意又爬到了臉上,轉過身去,摸了摸自己的臉,祂這幅裝作仙帝的樣子,其實是從先知和鹿仙帝身上學的,人間似乎並沒有什麼事情能夠讓祂一生尊敬的兩位大人泛起波瀾。
時至今日,祂仍然在學。
於是走到仙庭,看著仙庭內的一口銅鐘,祂仍然記得,那一天先知登天,鹿仙帝就敲響了銅鐘——銅鐘九響,最高戒備。
守衛銅鐘的天仙猛然站起身來,即便身著靈寶金甲衣,守衛臉上的茫然無措也畢露無疑,這一看就是失去了和天道的聯係,沒有了‘沉淪複蘇’的不死不滅之力,在迷茫。這樣狀態下的仙庭,就連仙人在祂們無儘的壽命中追求的‘可有可無’的事物之外,也開始忌憚生死。
張百劫問,“你怕死嗎?”
守衛如喪考妣,已經好幾天過去了,從來沒有仙人提及,天道對祂們的拋棄幾乎在一瞬間,沒有任何征兆,一時間守衛不知道怎麼回答。
“敲響吧。”張百劫拍了拍天仙的肩膀。
“仙帝,幾...幾響?”
“九響。”
......
“咚!咚!咚!”
銅鐘九響,仙庭混亂,失去了不死的力量,在世間各族加大攻擊力度之後,仙庭開始了最高警戒。
仙人們來去飛行,天仙朝著紫微殿彙聚。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場長夜。
張百劫走在雲端之中,不知不覺,頑融已經走到了祂的身邊。
張百劫回過頭去,祂從來不喜歡頑融,這個老師的開門弟子,祂的叛逆是天生的,祂的肆無忌憚也是天生的。
“從東夷回來了?”張百劫詢問一聲,仔細看來,在這一場世間巨變之下,頑融也有了變化,這個執掌世間烈焰和毀滅的大羅金仙,一部主神,如今麵色蒼白,看其他仙人的目光也少了幾分傲慢和鄙夷,更多的是同情。
“回來了。”
頑融的聲音輕慢,少了幾分急躁,祂從天地初開就好像沒有長大,如今卻似忽然成長,憐憫、忠誠、謙卑...這些本不應出現在祂身上的美德,大膽地饋贈世人,“我們和世人並沒有什麼兩樣,是老師的棋子,但好像此前,世人在我們看來,其實也沒有什麼兩樣。”
張百劫沉默了一下,那場長夜中,大羅金仙最先受天道控製,向著老師殺去。
後來實力低微的祂們,反倒是後來者居上,吃掉從天上隕落的大羅金仙的血肉,亦或者彆的仙人的血肉,快速成長。
當年祂依舊留在仙庭上,繼續維係著老師的家底,頑融也和祂一同接繼老師留下的遺產。
祂們好像真是不知不覺,成了老師的棋子,可與此同時,為了準備讓老師回來時,有豐厚的家底,世間不少生靈都是祂們的棋子。
“你打算怎麼辦?”頑融詢問一聲,“外麵的人好像都來了,想要我們的先天太虛本源,天道先知已經和十三古聖達成了協議,我推算了一下,他們隱忍了無數年,要對付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