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老爹在北周山上的宮殿前,麵對著萬丈霞光對我解釋過,我娘生平消極,最討厭寫字,但是這句話在她進了北周皇宮之後每日每夜都練,就是害怕分離,害怕失去。
而今日,我終於知道我娘名zi中“長歌”的另一意義
泥黦棕鞋雨墊巾,閒遊又送一年春。
長歌聊對聖賢酒,羸病極知朝暮人。
廢堞荒郊閒吊古,朱櫻青杏正嘗新。
桃源自愛山川美,未必當時是避秦。
這是他在青山村的時候替她改的,為了不讓她不再感歎斯人已逝,長吟挽歌,寧可暢想對酒當歌的暢意人生……
雖然,到死他都沒實現承諾。
我手握著脖子上係著的黑玉虎符玉佩,心內煎熬,心疼的就差在地上打轉,這來之不易的親情希望不要這樣短短了斷,我忍住了告訴他我已中毒太深,可能也不久於人世,以後大家或許還可在閻王殿上奈何橋邊相遇的真相,但我不要我赫連親爹對我感到失望痛苦和愧疚;但是看著他幾十年的自責和對我失而複得的欣喜,又怎麼能張嘴告訴他這事件真相。
這皇宮吃人,但是這世間現實分分鐘也是傷人呐。
身為皇帝有很多的不得已,我同他說道了幾句便含淚而出。
寢殿之外跪倒了一大片的大臣,後妃,子嗣,宮女,太監……
所以,大家都覺得他扛不過今日了麼……
我一步一步挪動步子,短短幾步台階,卻像是在奈何橋邊送他送了一萬年的距離。
突然想起一句話“與君相識,終有一彆。”
我隨著大流,靠著赫連長風,跪倒在地,他隨手拿起一件酒紅色的披風,搭在我肩上,輕聲安慰道“安心。”
我一抹眼淚。
心裡麵充滿了不安,哪裡還能安心。
東方即將大亮,跪著的人影黑黝黝一片,交疊在一起,偌大的皇宮靜的讓人害怕,遠處的遠處我竟然能聽見有人在偷偷哭泣。
又不是冷宮,哭什麼。
這一世,我見過我娘,我記不得她的模yàng,我找到過我爹,但是眼睜睜看著他離我而去。
我正在掙紮痛苦,裡麵忽然傳來叫聲,霎時亂成一團,帶bgqi的皇城禁衛將寢殿團團圍住。
我掩嘴,忽地鬆一口氣,終究是等來了這一天,這皇宮裡麵充滿了心記,有些人千算萬算,竟算不出命運弄人。
殿外本來跪著的人全部傻呆著,聽聞寢殿裡麵傳來的聲音一眾全部五體投地,我偏頭看看赫連長風,一向最古靈精怪有主意的他也是滿臉茫然,他身後。赫連敏言大哭著拉著隔壁跪著的一人道“昨天還不是好好的!今兒個就怎生這樣了!”說著已經泣不成聲。
皇後在我前方,從我這邊望過去,她臉色一陣白,一陣青,神色是從未有過的蒼惶。
一地跪著的人隻聞哭聲,再無其他。
我不知道自己該喜該傷,一瞬後,如夢初醒,如法瘋了一般忙跑出去。
殿下黑壓壓的一片人,沒人敢攔我。
之前還與我說話的北周赫連皇帝躺於床上,原先蒼白的臉色已經變得紫青,他喘息聲急促,滿頭都是虛汗。負責皇帝病況的張老大夫進來後,我看見一旁的連安同緊跟著我趕來的皇後一行人交換了個眼神,皇後娘娘大手一揮,吩咐立即派重兵守衛北周四方皇城,任何人無他許可不得進出。
連安忙拿出一卷繡線金龍的明黃聖旨交於皇後,皇後娘娘簡短閱過後,微點下頭,吩咐連安宣北周幾位掌權的武將進寢殿來,派他們持聖上令牌通傳,四門戒嚴。
那幾位武將今日本就是帶bgqi而來,看了聖旨之後,手持聖旨站在門口有,對著外間大聲宣讀“帶人看著四周,不許任何人私自離開,任何人接近,若有違抗,當場杖斃!”
殿下跪著的相關人等立即領命而去,周圍霎時安靜下來。
我跑到榻前,抬手替赫連帝拭汗,心下淒然,我萬般沒有想到,我會在這裡以這樣的一種方式麵對我親爹生命中的最後一天。
張老大夫站在我身邊,一看皇帝的病情勢頭不對,忙將我擠了過去,直接持手翻了赫連親爹的手過來,摸了摸脈搏,再扒開眼睛看了看。
離張老大夫將我擠開,不過堪堪過了幾秒,再回首赫連帝已經氣息微弱。
生也是苦,死也是苦,生,苦了自己,死,苦了他人。
隻聽得張老大夫默默的起身,然hou背朝著我們歎了口氣,轉過身來,已是無奈的神色;他搖搖頭,“陛下已去。”
我聽罷,刹那間身子簌簌直抖。
皇後衝到榻前早已兩腿雙軟,她緩緩跪倒,雙手捧握著赫連帝的手,頭貼在他的掌上,靜默無聲,隻有肩膀微微抖動。
北周赫連帝今晨駕崩。享年四十九歲。
從此,我長歌在這世上再無至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