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便不會來。”說著,寧遙將從那賭坊裡得來的東西取了去來擺在何裕麵前,“這便是你要的證據,足以證明楊湞是你所殺。”
何裕看著寧遙取出的東西,端茶的手微微停頓,隨即他繼續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茶,“哪有什麼為何,總歸是要自己親眼看著才安心。”
他說這話時語氣平淡,出奇的淡漠,仿佛事不關己般雲淡風輕,叫人看了心驚。
“是誰給你的人?”
聞言,何裕停下了把玩茶碗的手,將茶碗放在了桌上,看了寧遙半晌,最終挑了挑眉。
“將軍,點到即止,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
“刺殺一國使臣論罪當誅,你不是肯如此冒險的人。”寧遙轉頭看向了一邊樹下的秋千架,“你做這一切,是為了你那孕即將臨盆的夫人吧?”
聞言何裕正在端茶的手一頓,抬眸看著寧遙,一向平淡的眸子裡忽然便盈滿了寒意,就連語氣都冷了下來。
“你想對姝兒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怎麼,逼迫你做這件事的那個人沒告訴你嗎?”寧遙挑了挑眉,“你今日將她送走,是為了保她平安吧?可你什麼也不告訴她,她為了見你,跳下了馬車,後麵騎馬的人沒注意,馬蹄踏在了她腹上,人沒救回來,一屍兩命。”
聞言,何裕便呆在了那裡,一動也不動。寧遙從懷中掏出了一隻耳環,蔡明看後,立馬掏出了自己懷裡的帕子,拿起裡麵的耳環遞到了寧遙麵前。
那是一模一樣的兩隻翠玉耳環,老久的款式,最便宜的料子,卻被精心養護著,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光。
“先前見你夫人我便覺得有些奇怪,她耳朵上的耳洞很明顯,卻沒戴著耳環,不久前我的暗衛在她的屍體上這隻耳環,另一隻,是在楊湞屋裡的木板下發現的。”寧遙將手裡的耳環同何裕遞過來的耳環放在一起湊成了一對,最後又連著帕子一起放在了何裕麵前,“這是你夫人的吧,她可真是喜歡這對耳環。”
“你說的不錯。”何裕的語氣有些疲憊,“這對耳環,是我送給姝兒的定情之物,當時我隻是個窮秀才,這對耳環,是我娘留給我是遺物,讓我送給未來的夫人。”
說到這裡,何裕的眼中滿是溫柔,他輕柔的將那對耳環拿了起來,看了看後收進了懷裡,“前些日子這耳環鬆了,我送去修,昨日剛取回來,便接到了任務,待我處理好一切,才發現耳環丟了一隻,怎麼找也找不到。原來如此,原來是被楊湞拿走了。”
“你為了混淆視聽,特地讓那位巽級殺手在你這裡重傷了楊湞後才讓他帶著楊湞回了驛館的房間吧,算準了時辰才讓他殺了人。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楊湞也不會留下這個線索。”寧遙從懷中摸出了一張紙放在了何裕麵前,上麵畫的,是那塊木板上畫著的不知名花紋的描樣,“這個花紋,你可曾見過?”
何裕看著那花紋描樣,隻一眼,他眸中便滿是震驚。隨即他盯著寧遙看了許久,在想通了什麼之後才從容的笑了,將目光從寧遙臉上挪開,落在了那花紋上,語氣裡滿是釋然和從容。
“是你,原來你還活著。”何裕看著眾人臉上的不解,麵上卻生出了些悲憫的情緒,“你們都是癡兒,都是癡兒!寧遙,你是不是很想知道這花紋是什麼?我若是不告訴你,你又能如何?”
何裕忽然就起了身,從懷裡摸出一隻發簪,朝著寧遙狠狠刺了過去。就在快被發簪刺中的瞬間,寧遙側身躲過,抬手抓住了何裕的手,在聽到他在自己耳邊說的話後,頗為詫異的回頭去看他,他卻似瘋了一般,連語氣裡都有了些癡狂。
“你以為姝兒是為了什麼死的?寧遙,寧遙!你不得好死!”
“我本就是一個死人。”話語間,寧遙忽然站了起來,伸手捏住了何裕的脖子,生生將他提了起來,側頭看著他,“是誰給你的人,其實你不說我遲早也能查到,可你既然不想說,那這聲音你也不必留著了。”
說完,寧遙眯起了雙眸,閃過一絲狠戾,蔡明似是查覺到了什麼,還未來得及出言阻止,隻看到一陣寒光閃過,何裕便捂著嘴滿臉痛苦的到在地上,鮮血流了一地。
老楊頭兒忙上前查看情況,半晌才驚愣的轉頭看了一眼寧遙的背影,最後頗為艱難的開了口,“沒事,隻是……他的舌頭沒了……”
頓時,眾人皆驚出了一聲冷汗,而寧遙卻似無事人一般擦淨了沾血的袖劍,理了理自己微微有些淩亂的衣服,然後淡淡道了句“走吧。”
使者之死就這樣告一段落,寧遙同蔡明進了宮將案情和證物如實呈上,皇帝大怒,立即命人免了何裕的官職,將其打入了天牢。皇帝本欲嘉獎寧遙,寧遙卻拒絕了獎勵,向皇帝討了一個權力,讓蔡明心驚。
一時間,此案成了說書先生必說之事。何裕買凶殺人,後又滅口,事情敗露被判擇日問斬。如此血腥殘暴的事情,正好也是百姓們喜歡聽的,客人們喜歡聽,說書先生也樂得講,而最後的結尾,偏偏又與寧遙有關。
聽說,何裕行刑之時,寧遙親自執刀,將何裕活活刮了,足足三千刀,又快又準,叫何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最後一刀,寧遙才將刀刺進了他的那顆肉眼可見依舊跳動著的心臟裡,結束了他的性命。
於是乎,不知是誰開始傳的,“羅刹女”這個稱號便冠在了寧遙頭上,引得眾人遠遠見了她,都退讓三尺。而王有忠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驚得剛夾起的炙羊肉掉在了地上,一臉的不可置信,為自己當初對寧遙不敬卻還好好活著這件事感到不可思議,卻在不久之後被他拋之於腦後。
楊湞之死告一段落,寧遙為自己證明了清白,卻也被人冠上了“羅刹女”的稱號,一時間朝中各大臣無人敢招惹。畢竟先前何裕買凶殺人害死了南國使臣楊湞又嫁禍給寧遙,寧遙查出真像後竟將他活剮了,可見其凶殘至極。
因此,就算楊湞之死依然有諸多疑點,也無人再敢言語,道一句寧遙的不是,生怕她因此記恨自己,最終落得同何裕一個下場。
再者,寧遙已經找到了鐵證,將自己摘得乾淨,而當時,也有多人能作證,何裕的的確確親口承認了的,承認了是他讓人殺了楊湞嫁禍給寧遙。人證物證都齊了,他們也著實沒什麼可說的了。
早朝的時候,皇帝對寧遙讚賞有加,賜了她一柄翡翠玉如意,又賜給了她一批下人,心情頗好的退了朝。退朝之後,寧遙乘馬車回府,可還未等寧遙回到府中,半路便被張群攔了馬車。得知來人,寧遙命人掀開了馬車的車簾,看著已經下了馬車的張群,也起身下了馬車。
“右相找我,所為何事?”
寧遙並未行禮,語氣淡漠。張群聞言也隻是一笑置之,倒是他的兒子被激怒了,欲同她理論,卻被張群攔了下來。
“無事,隻是提醒將軍一句,在這長安城中,樹大招風,將軍行事還是低調些好。”
聽完張群的話,寧遙挑了挑眉,輕笑了一聲,隨即朝著張群點了點頭,道了句告辭,便轉身上了馬車,示意車夫駕車。在經過張群父子身邊時,不知是天意還是人為,寧遙車窗的簾子被風掀起了一角,張群父子抬眸望去,隻看見一雙似笑非笑的眼輕蔑的朝他們身上一瞥,還未來得及細看,那車簾便已經落了下來,擋住了他們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