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希冀著,並為之努力奮鬥了一生。
“那你為何,明知是試探,明知是利用,卻還是一次又一次的救我,甚至不顧自己的性命?”
燕池不懂,這是他心裡永恒的疑惑,如今他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可話一出口,卻又有些心虛和後悔。這本就是他故意試探,原也是他理虧。
“等你懂得了生命的珍貴,便不會再問如此愚蠢的問題。”寧遙終於轉身看向了燕池,將他細細打量了個遍,眼神依舊淡漠,沒了那份殺意,卻多了一份彆的什麼,仿佛在看一個可悲的愚昧的人。
“也是,你雖過得不如意,到底也是生在皇家,自幼錦衣玉食,從未見過正在的疾苦,又怎會懂我之所言?”
聞言,燕池頓時放大了瞳孔,沒由的感到恐懼。他居然,從寧遙的語氣裡,聽出了幾分失望。原先他也試探性的問過類似的問題,可是寧遙從未回答過,而這一次是寧遙第一次正麵回答他的問題。
寧遙說的沒錯,他確實不懂。在他看來,那些下賤之人,那些奴隸,死了就死了,生命的珍貴?簡直就是可笑至極。
人生來就分三六九等,高低貴賤,隻有成為人上人,才有資格活下去,而那些卑賤者應該要慶幸。能為他的大業獻身,是他們的榮耀,他們也才算是死得其所,才算不妄來這世間走一遭。
生命無疑是脆弱的,卻也分尊卑貴賤。那些生來卑賤之人,便是由生死都做不得主。既然總歸是要死的,那麼,為他而死又有何不可?
這是他和寧遙之間存在的第一個分歧,其實從這一刻開始燕池就該明白的,他注定不會理解寧遙的想法,寧遙的想法他總是要在很多年以後才明白。
直到很多年後,當他回顧往生,他才忽然明白,寧遙的思想總是超前了他許多年。饒是他自詡天資聰穎,雖不說無人能及,卻也鮮有對手。可自從對寧遙的了解越來越深刻,他便越來越覺得自己比不上寧遙。
寧遙也在無形之中成為了他永遠也無法超越的人。
寧遙拒絕了燕池,便急忙回府換了衣服,吩咐人套了馬車帶著蝶香去了瀟湘小築。瀟湘小築還是那副模樣,蔡筱雲原先打算做個甩手掌櫃讓手下人負責瀟湘小築的運作,可考慮到這是在長安,寧遙的計劃又到了關鍵的時候,便還是覺得自己親自負責更為穩妥。
知道寧遙約了昭慶公主見麵,蔡筱雲早早便做好了準備。蔡筱雲曾在南國生活過一段時間,對南國的風俗很是了解,並按照南國人的喜好親手做了茶點菜肴。
昭慶公主應約而來,下了馬車之後,她在店門口站了片刻,抬頭看了一眼店麵。
“這便是瀟湘小築,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
蔡筱雲親自到門口迎接,甚至破天荒的已改常態淺施粉黛,一襲素衣,連團扇都不是那花開富貴的牡丹,而是換成了幽幽蘭草。放眼望去,她全身上下最顯眼的東西,大概隻有發間的那支銀步搖了。
那支步搖像極了南國的飾品,以銀製成中空的形狀組合在一起,走起路來鈴叮作響,聲音悅耳動人。
同樣的步搖,昭慶公主也有一支。
蔡筱雲如此反常,一臉正經,寧遙直覺不妙,果然,不一會兒,寧遙就嗅到了一絲異味,不由皺眉。這兩人一見麵,居然平白無故就鬥起了毒。
終於,昭慶公主得意的挑眉,而蔡筱雲則用團扇擋住了臉,側身請昭慶公主進了瀟湘小築。
“難怪曲殺羅會破例收你為徒,果然聰慧,是個難得的苗子。”
“您是……”
“世人皆道,曲殺羅醫毒雙絕,我卻不認同。她用毒確實可稱天下第一,但她的醫術,是我教的。”
“……”
一陣死寂。昭慶公主是驚訝,寧遙是無語。她就說以蔡筱雲的性子,怎麼可能如此低調,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呢。
蔡筱雲的經曆她並不清楚,隻是從日誌記載中窺見過隻言片語,並結合她日常的話語,了解了個大概。
蔡家原也是越國數一數二的世家,她同顏言,葉釗,陳牧,時淺等人自幼便一起長大,年少時,他們也曾結伴而行,闖蕩江湖。在這段時間裡,陳牧和時淺定情,葉釗也遇到了意中人,唯有蔡筱雲和顏言還是孤身一人。
後來蔡家出事,他們結束了闖蕩江湖的生活回了長安,隻是這一回來,便是分彆。葉釗陳牧分彆領命鎮守越國南北兩境,顏言在兩年後嫁了當時還是皇子的皇帝,蔡筱雲家破人亡,一時悲戚難忍暈了過去,再次醒來便性情大變。
自那以後她開始遊曆四方,曾在南國生活過一段時間。再後來,她回到越國,重歸故裡,偶遇陳牧和時淺回京,那時時淺有了身孕,她便又同時淺他們到了燕城,在居庸關住了一段時日。後來,她應葉釗之邀,為其發妻調理身體,又到了蜀城。
這些年間,她暗中收留了很多流離失所的孤女,教會她們才藝,開了第一家藝館。明麵上,她開的楚館是隻供顧客娛樂所用,實際上,背地裡卻是以販賣情報為主。漸漸的,她手下的情報網,成為了江湖上僅次於夢幽閣,排名第二的情報組織。
可即便蔡筱雲手上有如此強大的情報網,卻依然未能避免鎮北軍和鎮南軍的慘事。其實這也不能怨蔡筱雲,她當初早已經截獲了情報,隻是陳牧和葉釗都太信任那個人,最後卻因為這份信任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鎮南將軍約我來,是為的什麼?”昭慶公主在雅間內坐定,瞧著屋內的裝飾擺設,最後將目光定在了一道茶點上,語氣神態一臉自得,“總不會是約我過來同你吃茶的吧。”
“我約公主出來確實是有事相求。”寧遙從懷中取出兩份信紙遞到了昭慶公主麵前,“我這裡有一份診籍和藥方,想請公主觀摩觀摩。”
“瞧病這種事,若是連方才的前輩都束手無策,找我又能有什麼法子?”話剛說完,當昭慶公主的目光落在診籍上看了一眼,又急忙去看藥方,再看了藥方後臉色一變,皺起了眉頭,“人呢?你既然連診籍藥方都給我看了,想必那個人也在這裡吧,把人帶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