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沒空談戀愛!
高旭與仁敬公主的緣份,要追溯到十數年前,那時他不過是七八歲的幼童,仁敬公主做為高麗唯一嫡出的公主,便隨著自己的父皇一同到齊國會見齊國皇帝時到過齊國。
那一年,高旭便遇見過她。二人年紀相當,年幼時的高旭十分的熱情活潑,他們自然而然的便成了玩伴。當時,年幼的高旭對她說以後,我娶你為妻。
年幼時的仁敬公主並不算美麗,額間一塊紅斑,看上去異常的嚇人。幼童頑皮口無遮攔,她常被同齡人說是怪物,說她以後是沒人要的醜八怪。高旭知道後,當著那些人的麵,拉著她的手,聲音洪亮,似是宣誓。
他對她說,日後要娶她。
這本就是孩提時的玩笑話,本意也是出於安慰。後來高旭越長越大扮做紈絝,什麼形形色色的美人沒有見過,這件事自然早就被他拋之腦後。
而對於仁敬公主來說,這話,是後來漫漫長路中,支撐著她在那危機四伏的皇宮活下來的信念。
一句話,她記了十餘年。如今高旭卻對她說,那不過孩提戲言,你又何必當真?
縱使心中百轉千回波濤翻湧,可仁敬公主臉上卻也隻起了片刻波瀾,後便再次歸於平靜。高旭看不懂她的神情,低估了她的心意。
寧遙看著仁敬公主離去,心中湧上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我與她幼時無論種種,都過去了。”高旭看著寧遙的眼睛,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專注和認真,“是我沒處理好這件事,若她惹得你不快,那麼我代她向你道歉。”
說罷,高旭又示意小斯將一張用上好的綢緞包著的琵琶奉到了寧遙麵前,那包裹得分外嚴實的琵琶被揭開一角,露出了琴首,寧遙僅瞥了一眼,便認出了那是前朝有名的先生所製,僅留存世間的唯一一張螺鈿五弦琵琶。
那琵琶製作精美,隻一眼,便吸引了寧遙的注意。可沒過多久,她便不解的看向了高旭。高旭看著寧遙的眼睛,笑容得意。
“此乃前朝曹先生所製之琵琶,因戰亂,唯有這張螺鈿五弦琵琶流傳於世,如今,是你的了。”
聞言,寧遙將目光從那張琵琶上收回,側首看了高旭一眼,後坐回了座位上,麵無表情的看著前方,語氣有些生硬“少將軍是什麼意思?”
“這世間除了你,無人配得上這張琵琶,贈予你,也不至於叫明珠暗投。”
聞言,寧遙也不再多言,走到那小廝身邊,伸手揭開了剩下的綢緞,那張琵琶便露出了完整的模樣。寧遙癡看了許久才緩緩伸出手,將那琵琶抱在了懷中。
那是一張橫抱琵琶,寧遙抱定琵琶,先試撥了幾聲,糾正了因常年不彈已經有些失準的音弦,隨即抬眸看向了高旭,不待他開口,琴聲已悠悠響起,曲音節奏緊迫有度富有氣勢,竟叫他一時間聽癡了。
待一曲終了,他久久沒有回神,半晌才道此曲先前未曾聽過,問寧遙曲名。
“這支曲子名為《將軍令》”寧遙輕撫琴身,“這支曲子,少將軍可還喜歡?權當你贈奴這張琵琶的回禮。”
“月亮此曲可比仙樂,餘音嫋嫋,繞梁三日亦不絕呼!”
“少將軍過譽了。”
“為何此曲我先前從未聽過?”
“奴在越國時,曾在一家樂坊暫住,正逢此那坊主作出此曲。此曲原為箏曲,正巧被奴聽得,便重金求購得了曲譜改為琵琶演奏,故而此曲並未流傳於世。”
“那位坊主有驚世之才。”高旭依舊沉浸在曲中眸中仍有迷離之色,“你從越國入齊,走的是居庸關吧。”
“是。”
“你來時,千靈山戒台寺的牡丹和都開了?”
“奴到燕城時正逢牡丹花期,戒台寺的牡丹花期正好。”
“我早便聽聞戒台寺牡丹花開為天下一絕,叫人目酣神醉,神往多年。隻可數年前我出使越國,往返兩程都錯過了花期,叫我抱憾至今。”
“戒台寺的牡丹確實開得不錯,隻是奴以為,還當不得目酣神醉這四個字。若論牡丹花,還是要看東京洛陽城。”寧遙垂眸淺笑,“洛陽牡丹甲天下,奴也隻有幸見過一回,至今難忘。”
“少將軍提起千靈山,隻怕不是為了詢問牡丹花吧。少將軍若有想問的,直接問便是,奴定知無不言。奴說過的,你不用這般拐著彎的套奴的話。”
“是我的錯,月亮莫惱。”高旭連忙笑道,“那我換個問題。你在燕城時,可曾去過那位陳牧將軍的墓前?”
“陳牧將軍?”寧遙沉思良久才悠悠開口,“可是越國人口中那位通敵叛國的將軍?奴曾聽說,當年他被人梟首示眾,屍身被懸於城牆之上數月。”
“怎麼,在越國,這樣的罪人,還有墓不成?”
“能有什麼墓,不過衣冠塚罷了。”高旭甩開折扇看向了窗外的天空,語氣多了幾分悵然,“身為將領,未死在沙場而是死在自己援兵之手,教人唏噓。”
“少將軍何故同奴說這些?”寧遙皺眉,臉色有些難看,“奴一介歌姬,不懂什麼軍事,但當年的居庸關一役,奴也略有耳聞。恕奴直言,奴之所以四處漂泊,便是因為戰爭,所以哪怕是冒犯少將軍,奴也想問少將軍一句話。”
“你說。”
“越國也好,齊國也罷,兩國交戰,究竟有何益處?當年一戰,齊國雖得了燕山,居庸關一役雖然開始攻勢迅猛,可最後不也敗了嗎?多少人因為戰爭流離失所?多少人因為戰爭丟了性命?一將功成萬骨枯,為何,非要打戰不可?”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問得好,問得好啊!”高旭長歎道,“可是月亮,你想過沒有,如今的世道弱肉強食,若不想任人魚肉,唯有手持刀俎。為人如是,為國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