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祝愉快當初那一念不起,接下來的一切意外和巧合,或許都不會發生,人大概都有自己注定的歸宿。
李毅想了很多,有些亂七八糟,一會兒想到祝愉快,一會兒想到林女士,又一會兒想到車險員,又一會兒想到葉夢茵,他有些茫然無緒,起身走到窗邊。
一場暴風雨正襲來。
這個悶熱的季節終於迎來了一場台風,狂風夾雜著滂沱大雨,橫掃一切,江水倒灌形成內澇,一些低窪處,水深齊腰。大街上,來不及躲避風雨的行人狼狽地奔跑。
李毅喜歡這場台風,它帶來了清涼濕潤的氣息,讓昏沉沉的頭腦,瞬間清醒。
他成長於內地城市,小時候對海、浪、台風的概念,不是來源於地理書,而是每天新聞聯播後的天氣預報,一直都夢想著,有一天站在海邊,聽著台風呼嘯,看著狂浪洶湧。
這個目標終於是實現了,在他去另一座海濱城市辦案期間,住在這座城市的濱海大道,台風來臨那天,在酒店房間裡,看見走在大街上的人被風吹得歪歪倒倒,酒店的窗戶也被狂風吹得哐哐作響,隨時都準備掀開窗戶。
他感覺窗戶的玻璃應該保不住了,有一種隨時都掉下來的可能。在狂風怒號聲中,甚至覺得大廈都在搖晃,有那麼一瞬間,他想奪門而出,隻是不知道應該去向何方。
他在手機上搜索了不少逃生自救的方法,最終還是饒有興致的站在窗邊聽風觀雨,然後親眼目睹了人生的第一個意外
一對浪漫的情侶穿著雨衣,試圖在狂風大雨中,搖搖曳曳地站濱海大道的欄杆邊拍照,一個駭浪意外地從海裡撲上堤岸,將他們打倒,輕易就他們卷進了汪洋大海,湮去無蹤。
劉隊的聲音打破了李毅和秦剛間的沉默,“怎麼樣,報告什麼時候可以給我。”
“領導,這點兒離下班還有距離吧。”秦剛道。
“那你們是想掐著哪個點兒才給我?”
“稍安勿躁,過十分鐘我去您辦公室雙手呈上。”李毅道。
“張隊給過我電話,龍仔和祝愉快的事兒他們那邊處理就行了,我們辦自己的事,彆惦記了,明天或後天張隊或許會過來出差,來了我請他吃個飯,你們倆一起,待定哈。”劉隊撂下話回了辦公室。
李毅此時已經不再關心東湖,案子已經結了,過去時,他現在心心念念的是葉夢茵,是麓山逸景1503沙發上那具爬滿蛆蟲屍體。
技術組拷貝了歸類好的通訊錄送來,信息科也通過葉夢茵的身份證信息,聯係到她住址所在街道派出所,找來了她家裡聯係電話。
李毅跟秦剛分工,他從首頁開始,秦剛從末頁開始,逐個電話去撥打,不過他首先得撥打葉夢茵家裡的電話。
幾年的刑警生涯裡,總有這樣向受害人的花甲父母,通報他們孩子的死訊的時候。他也曾經想過,如果某次執行任務不幸光榮了,戰友們也一定是這樣通報他的父母家人。
每次撥打電話前,他都會想很多寬慰的話語,避免對方難受或情緒失控,但每次又很官式的通報,最後再官式的加一句節哀,保重身體。
這個年代裡,人與人之間的聯係和溝通,有太多新興的實時通訊工具,發展到今天,通訊工具裡的聊天記錄已經可以作為法庭證據。
而通過聊天工具進行語音、視頻逐步在替代電話的語音功能,電話的功能越來越弱,幾乎可有可無。但有一點必須承認,如果必需要通過電話來溝通,就一定有事兒。
李毅明白現場遺失的手機和一鍵重裝過的電腦,有太多重要的信息,跟隨著電子存儲單元的擦除,或許已經永遠的消失,不再有真相。
電話的量並不大,相比他們在批發市場憑嫌犯頭像做走訪效率高,缺點是你無法讓某些人在電話裡相信你是一個警察,需要向他查問一個就是他身邊熟悉的人的信息,不免會讓人心生警惕。
有一個電話引起李毅的注意,電話裡的聲音似曾相識,總感覺在某天的某個地方,他們見過聊過天,他思索良久,但又不得其果,覺得腦回路肯定是卡殼了。
秦剛那邊有成效,他撥通了一個死者前同事的電話,耐心詢問後,初步勾勒出了死者生前的一幅簡筆畫
葉夢茵,25歲,嬌俏、活潑、漂亮的姑娘,大學畢業後懷揣著夢想來到這座濱海大城市,就職一家電子商務公司,從事策劃運營,半年前辭職,據說是自己開網店創業,辭職前在公司附近租住,辭職後搬走。人際關係簡單,公司追求她的男生有好幾個,但沒有和誰具體交往,表麵觀察是沒有男朋友。
“25歲,年輕、漂亮,有男生包圍,卻沒有男朋友,我是真的意外。”秦剛用筆敲著筆記本說。
是的,人的一生裡,或許就會遭遇很多意外,是驚喜還是驚嚇,就得看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