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的手指漸漸回血。
這首曲子沒有惡意,按照書上推論下去,反而於身心有益。明珠卻不敢絲毫鬆懈,生怕他殺個回馬槍。
一夜無眠。
第二天照鏡子,臉色果然像鬼一樣。
已經厚厚敷了粉,庭柯見了她還是不免小聲詢問。明珠隻說沒事,昨晚似乎有人彈琴,太吵了些。
庭柯道“彈琴?”果然他沒聽見。不然昨晚他定會上樓查看。
就算聽見了,一般人也聽不出其中異常吧。
“我昨夜也聽見極美妙的琴聲。沒想到驚擾蕭妹妹安眠,沒照顧好妹妹,是我失職,定讓人去查。”顧月朗倒是神清氣爽,讓人絲毫看不出破綻。
明珠一邊恨得牙癢癢,一邊心裡複雜得很。
《桃夭》之後,他就憐香惜玉,隻是簡簡單單《詩經》裡的調子。她一晚跟下來,琴技大有長進。
明知她盜得天機,明明也動了殺心,卻關鍵時刻放她一馬。
也不知他是真的從此放過她,還是另有籌謀在後麵等著。
且那曲中纏綿悱惻之意……她與他兩琴相和,其實很曖昧。
然而“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她終究沒動心,想要的也隻有雲翾一人。
隻是聽出他那層意思之後,再麵對他,心裡更不自在。
好在他黎明時奏的末兩首曲子,一首《高山》,一首《流水》,似乎是擺明要與她做伯牙子期。
與這種人做伯牙子期,怎麼想怎麼危險。
可是一番合奏,那種天然的默契,她做不到無視。默契不默契,是能感覺到的,裝不出來。
那種默契跟與哥哥或者雲翾的默契不一樣。哥哥是因為了解,雲翾是因為喜歡,可是對這個人,她既不了解,更不喜歡。
明珠揣著心事,吃飯都心不在焉。雲翾擔心,席間看她多次,她也示意他無事。
忽然管家上前耳語幾句,顧月朗不疾不徐拭淨嘴角,環視眾人道“家裡有些事,還請諸位兄弟幫幫忙。”
明珠便欲起身回避。
顧月朗笑道“你繼續就好,我們進屋去說。”
語氣熟稔,猶如舊友。隻是一夜工夫。
他說得自然而然,明珠答應著。
果然等他們商議完,便要啟程回京了。真快。
明珠忙裡忙外一刻不停地收拾行李。回家的喜悅已經將昨日的擔憂衝淡。索性把這裡的一切都忘了吧。反正自己年紀大了,等到出閣,大概與顧月朗此生都不會再相見,他想對自己怎樣,好與壞,都沒機會。
馬車旁,顧月朗見她一臉輕鬆,百味雜陳。一擺手,身後管家帶著幾個小廝魚貫而前,手裡俱捧著盒子。
“兄弟有緣,相聚一場,一點心意,也是我的地主之誼,請幾位兄弟莫嫌。”
眾人自然謙讓一番,這才告辭啟程。
馬蹄答答,漸行漸遠。顧月朗站在宅前,看著馬車在山路間兜兜轉轉,化為一個小黑點,最後消失不見。
也好,有些本事傍身,接下來的路她或許還能順暢些。
不許異姓人到的地方,不許異姓人碰的書。可惜這個人不能姓顧。
管家抱著一頂披風上前,顧月朗點點頭,管家便給他係上。少夫人親手做的,針腳細密,甚是保暖。
“爺,老太太那邊差人來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