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飛虎!
嬴駟踏踏實實的按照衛鞅的路線,用一年的時間將秦國各地都走了一遍。夏天過後,嬴駟按照衛鞅叮囑的,前往最後一站,梅縣白家莊。對於這一站,嬴駟猶豫了很久。時隔近兩年,即便走到筋疲力儘恨不得躺下就死了過去時,隻要一想到白家莊,就會想到伯父嬴虔,這一切依舊是他心頭最深的痛。而今重新踏上這片土地,當初的情形曆曆在目。公孫賈或許是咎由自取,但一想到連累伯父被劓刑,使叱吒秦國的上將軍嬴虔閉門不出就讓他心痛不已。
嬴駟繞過了梅縣縣城,在當初設刑台的地方靜靜站了一會兒。嬴駟想起了衛鞅宣布執罰時自己心中的懊悔與衛鞅宣布公父命令時的那份絕望。等到心不再那麼劇痛時,嬴駟起身,辨彆了一下方向,朝白家莊慢慢走去。
梅縣白族新的族長名喚白飛揚。這是個從軍二十年的老兵。如果不是衛鞅重建新軍,這些老兵或許會直到戰死才能歸鄉。梅縣令因為他長期從軍而養成的紀律嚴明,讓他做了白家莊的裡正。梅縣白族因為他的精明能乾,推選他為梅縣白族的族長。
嬴駟問清了白飛揚的屋子,上門拜見。白飛揚拿著嬴駟的照身帖,看見是士子,高興的大呼小叫。收留遊學的士子,那是極大的榮耀。士子遊學是探察民情,積累學識,興許會成為今後執掌公權,富強秦國的大人物。白飛揚笑的眉毛胡子一起飛揚了起來“秦士子,我家還有一處新建的茅屋,你就委屈住下。明日我拿你的照身帖去縣衙登記,領取你的物品。請問,你打算在我白家莊待多久?”士子遊學,照例所需費用物品由官府。白飛揚這麼問,是想知道明日自己該去領多少。
嬴駟羞紅了臉“我是窮遊。”
白飛揚聽了不禁收斂了一些笑容。窮遊的士子都是家境敗落,再無仕途機會的士子。說得好聽是窮遊,說得難聽就是流浪,官府是不會負擔這些窮遊士子的費用的。白飛揚從軍多年,始終帶著軍士的剛正之氣,沒有勢利的習性。使他收斂笑容的主要原因是,在當今的秦國,家境敗落的士子,很可能就是因違秦律被執罰株連的貴族高官子弟。
但老秦人天性的淳樸使白飛揚雖然大感失望心有疑慮也不至於當即翻臉,他又問了一次“那請問,你打算在我白家莊待多久?”
嬴駟道“我也不知,也許幾個月,也許幾年,也許一輩子。”
白飛揚見著這位年輕的士子一臉茫然說著一輩子,居然帶了些不該有的滄桑。他不知道這個年輕的士子經曆了什麼,但不由得生出了一絲憐憫“這間茅屋你還是住下吧。我估摸著你也做不了農活,那你就給我白家莊做私塾先生吧,教大家識字。”
嬴駟著急著道“我能做農活,我已經學會了。”
白飛揚看著嬴駟不服輸的樣子,莫名就喜歡了這個看來憨厚的士子,他笑了“如今已是夏末,白家莊也沒有農田給你。你先做好了私塾,也彆急著定是走還是留。明年春前,如果你真的決定留下來,那時我再為你辦入籍,分你百畝良田。你是士子,你該知道,若是完不成納糧,那是流放的大罪。”
嬴駟看了看嶄新的茅屋與周圍陳舊的茅屋,心下猶豫“還是換間房子吧。”
白飛揚對嬴駟的表現越發喜歡,他笑著“白家莊的先生就該住最好的房子。”
晚上,白飛揚召集全莊的白族聚會,宣布了這個決定。白飛揚道“不分男女老幼,隻要想學,每天晚飯後,自己端著板凳去秦先生家。還有啊,先生每天的所需,由大家一起承擔,可不管你來不來學。明日的吃喝,從村口朝陽家開始。”
嬴駟朝那被族長白飛揚說到的朝陽家看去,一眼認出了正是受刑當日代表白族發言的,被自己殺了的白族族長的兄長白朝陽。臉色大變,低下了頭。白朝陽當日哪裡敢朝刑台上多看,隻是遠遠的瞄了幾眼。而且現在的嬴駟長高了許多,也強壯了許多,更是滿臉滄桑了許多。他無論如何不會想到嬴駟身上。白朝陽笑著應道“好。我是第一家。我補充一句,每月我都會問秦先生一次,要是先生覺得誰家的最差,那可就要罰誰家了。”嬴駟在眾人的哄堂大笑中定下心來。
眾人散後,嬴駟問白飛揚“裡正大人,我該教些什麼?”
白飛揚道“白家莊的人幾乎都不識字,我也沒想過讓先生教出幾個士子來。但想秦先生能教得他們會看告示,會寫大字,那就是最好了。但我們農人愚笨了一些,想我也不該這麼要求先生。這樣罷,先生就從秦律開始,如能把秦律細細給他們講清了,讓他們知曉秦律的厲害,如果還能讓他們認識秦律裡的一些字,那我就知足了。”
嬴駟道“我知道了。”
白飛揚越說越高興“明日我去縣衙,求人抄一套秦律來。哎呀,我越想越覺得秦先生來我白家莊的好了,前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怎麼才能約束我白族人不再犯錯,老天這就將秦先生派到我白家莊來了。哈哈。”
第二天傍晚,白飛揚第一個拿好板凳站在了嬴駟門前。白飛揚的兒子白雲拿著白族聚集的鑼繞著全莊敲了一圈。等他回來時,全莊上下竟來了近千人。原來是白飛揚說的,秦先生第一天授課,全莊白姓,無論男女,花甲以下必須到場。
嬴駟看著這黑壓壓的人群,有些手足無措了。白飛揚道“秦先生莫怕,按學堂規矩,你就是我白家莊的開筆先生,秦先生儘管說就是。”
嬴駟定了定心,對白雲道“請小兄弟把門板拆了過來。”白雲笑著“我可擔不起這麼喚,秦先生是全莊的先生,直接喚我白雲就好。”說著將嬴駟的門板拆了立在大家麵前,原來門板後嬴駟用紅漆寫了磨大的兩字。法(灋)律。
嬴駟對眾人道“本來學字,應當從簡入難。但在如今的秦國最要緊的就是這兩字。法和律。想當年,飛虎令入秦初見秦公,秦公向飛虎令問道,飛虎令言,天大地大不及法大律大。說的就是這兩個字。”嬴駟說著指著門板上的兩個血紅的大字。
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