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滿院的喜色的紅,被加染上一層血的顏色,更豔麗奪目了兩分。
敖寧瞠了瞠眼,看著那一個個黑衣人手。她如何能不熟悉……那些,那些曾是跟著敖徹東奔西走的隨從……
敖寧站在喜堂裡,眼神四下掃視了一番,終於有些輕顫地抬了抬眼簾,往那前院門口看去。
多年不見,不敢去細想,敖寧以為那人的模樣,終究會在心裡慢慢地淡去……
可是真當他從那石拱門裡走過,一身墨衣,步子沉斂,身姿修長,敖寧才發現他的一舉一動真真早已刻進了自己的骨髓裡,那麼清晰,仿佛四肢百骸都灌滿了痛楚。
敖寧整個人呆滯地,眼睜睜看著他從院中走來,無人可攔他,刀劍無眼,最終都做了他劍下亡魂。
他手裡的長劍,一滴一滴淌著黏稠的血。
他真的回來了,在自己不再去奢望,也不再去期待的時候。
這時蘇連玦的將領還在咆哮“王爺快走!金陵已經被這亂臣賊子給拿下了!”
這也是他們剛跑出官署準備去守城時,從傳訊兵那裡得到的消息。
蘇連玦本以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北軍不是正在被魏軍和金陵趕去的部分援軍死死糾纏嗎,照理來說他根本脫不了身。
蘇連玦卻根本沒料到,他早已經把爪牙伸到了金陵,將計就計,大概等的便是蘇連玦一離開金陵,他便直取金陵。
當然蘇連玦也更加沒想到,金陵還有他的舊部,竟潛伏多年、盤根錯節。此次他直取金陵,舊部儘數相應,金陵才會在最短的時間裡被拿下。
金陵一旦拿下以後,又第一時間肅清蘇連玦的黨羽,這與斬斷蘇連玦手腳無異,他不僅沒有了身為安陵王的威望,連自己的勢力也被一一剪除。
這樣一來,蘇連玦連退路都不會再有了。
蘇連玦憤恨至極,那貴公子的翩翩氣度頓時蕩然無存,麵目猙獰、咬牙切齒地叫他的名字“蘇、墨!”
直到一絲冰涼的感覺貼上敖寧的脖子時,她終於回了回神。
一把刀抵在她的脖子上,蘇連玦鉗著她的身子,做要挾。
喜堂門口的墨衣青年,在那一刻步履停了停,眼神落在架在她脖子上的刀時,那股沉銳冷練的殺氣在眸中蓄積。
敖寧想,他到底不一樣了。
多年未見,如今再出現在她的麵前時,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寵她護她的二哥敖徹了。徽州眾所周知,那個是她二哥的敖徹,早已經戰死在北方了。
而他如今堂堂正正地,叫蘇墨。
城外他的大軍,亦是他蘇家的。
戰場上的金戈鐵馬日積月累,在他身上的沉穩與厚重比往昔更甚,還有那舉手投足間所流露出來的壓倒性的氣勢,非一般人所有。
這樣一個習慣了戰場的人,從修羅場裡走出來的人,足以睥睨眾生。
敖寧一直記得前世裡那方寬厚溫暖的背脊,托起她的重量,背著她往前走時的寧靜。可是真的當有一天,他終於踩著屍骨與鮮血,一步步走上至高的地方時,卻發現他好似離自己越來越遙遠。
敖寧看著他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脖間,看著他眼裡晦暗一片,整個人卻依舊從容,聽他沉晦道“你若現在鬆開她,我興許能留你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