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方將主意交代了一遍,笑道“我知道你是個直爽人,也不說那些虛話。你放心去辦,倘若事發了,有人找你麻煩,就說是我的吩咐。大不了我往大老爺跟前告去。”
最後一句話,賈琮雖然是說笑,但是依賈赦那不走尋常路的教子風格,沒準還真會為他出頭。
卻說趙國基出了榮府大門,正欲去辦事,但沒想到忽聽見有人招呼他。
轉身一看,卻是西廊下住著的熟人倪二。倪二本是個在賭場放貸的潑皮,專愛吃酒打架,趙國基手裡有錢時,也和倪二也吃過兩回酒,倒說得上幾句話。
因笑道“倪二哥,我才要去找你。”
倪二吃得半醉,一身酒氣,奇怪的問道“你找我有何事?”
趙國基笑道“為辦樁差事。”
說著,便把原故告訴了倪二,又說道“我想了一圈,惟有倪二哥,你人脈最廣,不找你又能找誰去?”
倪二哈哈大笑了兩聲,沉吟道“我倒認得幾個相熟的書商,要幫你辦這差事也不難。隻是,這文章能賣幾兩銀子,貴府主子何苦出這下策?”
趙國基歎了口氣“主子的心思,我怎麼猜得著?不過我隱約覺著怕是和大老爺有點關係?”
倪二一聽,頓時另眼相看了幾分“你這意思?”
趙國基咳嗽一聲,小聲道“大老爺頗有些風雅的愛好,隻是不大如二老爺那般愛讀書罷了。”
倪二頓時會了意,大笑道“既是如此,這事倒好辦了。”
西門外牟尼院,離牟尼院不遠,立著十餘間青磚大瓦房,卻是極是氣派的鋪子,上掛著墨文堂的匾額,卻是一家印書坊。
趙國基望了望匾額,微微有些踟躕,倪二卻背著手,大搖大擺抬腿走了進去,揚聲道“周家老哥,生意來了。”
夕陽灑下一縷金光,穿著道袍的中年掌櫃接過本子看了兩眼,搖頭歎道“可惜了這好紙好墨。文章才氣不足,故事倒還新鮮,看在倪二你的麵上,我給十兩銀子,不能再多了。”
倪二當下變了臉,冷笑道“周老哥,你也跟我弄起玄虛來了。你可知這是哪裡來的?”
周掌櫃笑道“憑他哪裡來的。我這樣的小書鋪,不過這點兒家當,本小利薄,瞧著你我交情,才是這價。”
言下之意,這已經是往高處給了。
說著,周掌櫃又道“現如今生意難做。這本子不似時文,字數著實不少,我這鋪裡不過十個刻工,就是得了這本子,還得叫工人趕著刻出來,扣著日子,好發與外省的客商,倘若遲了,倒白填一筆銀子進去。況我是正經生意人,換了彆的地方,瞧了故事好,作者又無文名,叫人依樣畫葫蘆,代筆一篇,連這十兩也省了。”
倪二自個就是混黑的,哪不知這些社會陰暗麵。滿臉不耐煩,扭頭就要轉身走道“你這個老周,往日吃酒時,隻恨關係不硬,沒權貴可攀……銅臭昧了心的奸商,也敢說自個是儒商。”
聽著倪二這話,周掌櫃一個機靈,拉住倪二道“這話怎麼說?”
倪二指了指趙國基“你可知他是誰?榮國府的趙舅爺。”
又拍了拍本子,故意含糊道“這本子,可是從襲爵的赦老爺那房出來的。嘖!”
周掌櫃立馬改了嘴臉,乾笑一聲,臉皮兒扯出滿臉的笑“怎麼不早說……”
不說是何人所做,光是這本子從榮國府出來,便可大做一番文章了。
“誰讓你老周兩眼隻認錢的?這本子主人不願露麵,也是我想著咱們的交情,你可好……”
倪二沉下臉,沒了好聲氣。
過了數日,這日已是掌燈時節,賈琮用了飯,獨自靠在欄杆前,閉目養神,李奶娘早躲懶家去了,翠香去催水,等著洗澡用。
隻聽得有人叫了一聲“琮哥兒。”
睜眼一看,卻是賈環跑來了,賈琮略有些奇怪“都這時辰了,你怎麼忽然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