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曲是個人才。
這是高尚在和武曲同行了一段時間之後給出的評價。
安慶緒並沒有懲罰高尚的失察之責,但作為彌補,高尚擔任起整頓城內秩序的職責自然是理所應當。
而且為了方便高尚的工作,安慶緒還將武曲派了出來,作為高尚的副手。
雖然身體上有缺陷,但畢竟以後的一段時間內也是自己的同僚,高尚自然得先了解了解自己的這位同僚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便在路上簡單的攀談起來。
而一攀談才知道,這武曲竟然還出身於耕讀家庭,祖上甚至在高宗時期做過海州太守,曾經也是有門閥的世家。
隻不過最近幾代才逐漸落寞下來,由於祖上並非關隴本位,科舉遲遲不進,又恰逢災年,以至於武曲不得不將自己送進宮來,苟且偷生。
初進宮時,武曲隻是一個浣衣坊內的小太監,在所有的宦侍當中品級是最下等。
雖然武曲對於自己是如何從一個浣衣房內的小太監,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被安慶緒看重甚至委以重任的經過絕口不提,但這並不影響高尚對於武曲的評價。
在皇宮這種最鮮豔也是最肮臟的地方,想要活下去都得拚儘全力,而在活下去的同時還能一步一步往上爬的,能力便已經顯現出來。
至於手段是不是肮臟,身上沾沒沾過鮮血,高尚從不在意這些事情。
品行高潔還能步步高升的,那是隻存在於書中的聖人,彆說那在朝堂上的一個個衣冠禽獸,如今就這天下萬千官吏,手上沒沾過人命,衣袍上沒染過血的,又能有幾人?
坐在馬車裡百無聊賴,高尚重新打開了手中的那些紙,開始反複咀嚼著其中的每一個字。
他這番動作自然免不了武曲的眼睛。
乾澀地笑了笑,武曲用著他那還算中氣的嗓音開口道“高大人還在看?”
“當然要看。”高尚將手中的信紙翻過一張,道“這數字看起來說的是太原城內的民生百態,是太原城內的民心向背,但背地裡卻滿是刀光劍影、屍山血海啊。”
“哈……”武曲輕笑道“再怎麼刀光劍影,那也是這些人自己的貪欲作祟。和高大人又有什麼關係?”
高尚和武曲都清楚,他們此行前來就是殺人。
而且殺的還不是一般人。
雖然紙上的這些數字看起來都是經商,但在這個時代,能經商的都不是一般人。
尤其是在世家勢力盤根錯節的太原。
尋常一個人的力量,或者一個小小的五口之家的家庭力量,怎麼可能鬥得過幾十上百人結成一體的宗族?
敢經商,並且有能力把商事做大的,他們的背後都是各個世家在撐著腰。
如今太原危急,安慶緒可沒心情跟他們玩你來我往的躲貓貓,要打就打這些人背後的主子。
高尚和武曲此行一去,那便注定是人頭滾滾。
高尚說不好如今的心裡是個什麼滋味,作為讀書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他們每個人的抱負。
他不是沒有憧憬過,把自家家族發揚光大,甚至在以後做到如同五姓七望一般的大家族。
可以說,世家二字也同樣存在著他的夢想。
但今天,他卻要親手對世家動刀。
這種感覺,就好像親手打碎了自己的偶像信仰。
馬車的速度緩緩放慢,與高尚不同,坐在他麵前的武曲,則是眼神當中跳躍著熊熊烈火。
甚至還有一絲殘忍的瘋狂。
“高大人,武公公,廖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