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他犯難,他身後的華時也很犯難。
其實如今這種事情遇上了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讓潘昌去自生自滅。
畢竟這個案子也是潘昌自己所惹出來的,沒道理讓彆人去給他擦屁股。
如果去發配一圈還能僥幸活下來,那就算他命好,算他命不該絕。
如果被發配了一圈,不幸死在了那裡,那也算他命中該有此一劫。
大不了以後等王師反攻,將這些叛賊儘數絞殺之後,在過去親自祭拜一番也就罷了。
如今的情況如果還想要把潘昌給完好無損的揪出來,那基本上是天方夜譚。
而且徐文舉的意思都已經那麼明朗了,想要不付出任何代價,就把潘昌撈出來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其實這些道理隻需要潘璋真的靜下心來認真思考一下,他也都能想明白。
但問題就在於,他現在根本沒有辦法靜下心來去思考。
而就在這個時候,從眾人身後忽然的一聲陛下駕到的聲音響了起來。
徐文舉聽到聲音的第一時間就跪了下去,隨後是安財苑的兩人,最後才是潘璋等人。
“在這功勳廟吵吵鬨鬨,成何體統?”
安慶緒人還未到,聲音已經先到了過來。
等到他緩緩走進過來,不由地偏頭看了一眼眾人,隨後沉著聲音開口道“朕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功勳廟乃是清靜聖地,不要談論那些肮臟穢物!”
“身為君子,就該有視金錢如糞土的姿態。在如此清幽之地去談論這些俗不可耐的糞土,你讓供奉在這裡的英靈們作何感想?”
“臣知錯。”
徐文舉立刻認錯。
沒有等其他幾個人說話,安慶緒就淡淡地開口吩咐道“隻此一次,再有下次,朕絕不姑息。”
“不過就是沒錢還債了,律法條文都在那裡,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按照律法發配就是了。”
“幽州那邊的長城還需要修繕一下,就將其發配過去吧。”
輕描淡寫間便直接決定了潘昌的未來。
聽著自己的命運被決定的潘昌隻覺得兩眼一黑。
剛剛跪下去的潘璋也同樣是急迫地起身,道“不可!絕對不可!”
“有何不可?”
安慶緒聞言轉過身來。
潘璋喉頭動了動,尤其是被這一雙眼神注視的有些不自在,氣勢都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下跌了幾分。
“昌兒他……他是我的兒子,懇請陛下看著外臣的麵子上,饒昌兒一命。”
安慶緒不禁哈哈笑了兩聲,道“是你的兒子又能如何?彆說是你的兒子,哪怕是朕的兒子違反律法,那也就要按照律法來處罰!”
“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何況是你的兒子?”
“可是……昌兒他是大唐人。”
“但他是在我大燕的土地上犯的法!”
安慶緒說話的聲音讓人不容置疑。
大唐之前打了敗仗,說話自然沒有太多氣勢。
潘璋之前能堅守底線不退,就已經是最大的極限了。
但是如果還要繼續放狠話的話,潘璋顯然是做不到的。
但是潘璋做不到,安慶緒卻可以做到。
思慮再三,潘璋幾乎是咬著牙道“還請陛下給指一條明路。”
安慶緒聽著這話,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一臉似笑非笑地盯著潘璋。
他當然並不是真的要把潘昌往死裡整,潘昌一個無官無爵之人,弄死了對他也沒有什麼太多好處。
這麼一個小角色也不值得他去費心思。
他之所以在剛過來之後就如此果斷的下決定,自然是因為之前早就已經知道這邊的一切動向,所以也清楚潘璋救子之心是十分心切的。
既然潘璋的弱點已經顯露出來,那自然要對著他的痛點窮追猛打。
所以安慶緒一開始就沒有任何猶豫的直接對潘昌下手,目的就是要迫使潘璋率先屈服第一步。
當然,潘璋即便是不屈服也無傷大雅,反正潘昌死活與否都不是一件什麼大事。
安慶緒沒有想要將潘昌搞死的心思,但是如果潘璋自己不救他兒子,安慶緒也沒必要非要留著潘昌的性命。
不過潘璋顯然是坐不住的。
短暫的停頓了一會兒之後,安慶緒緩緩說道“朕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是如果你想要朕出手相救的話,朕也不是拿不出這筆錢為你先還上。”
要說整個太原城內,如今誰有能力去幫潘璋還上這筆錢,那指定非安慶緒莫屬。
畢竟城內但凡能夠掏出這筆數量錢財的人,那都是有腦子的人,而有腦子的人自然能看明白風向,所以絕對不會存著要找死的心思,去來搶安慶緒的風頭。
潘璋沒有說話,而是看著安慶緒,等待著他下一步的說辭。
安慶緒這時候又繼續說道“隻是這筆錢財數目不小,想要讓朕幫你拿出來的話,總是不能讓朕白拿的。”
“所以還是得看看你自己,能夠拿出什麼讓朕滿意的。”
潘璋道“外臣人就在這裡,還請陛下直言。”
眼看著潘璋不願意自己將話說出來,安慶緒笑了笑,隨後將話題直接揭了開來。
“既然你這麼說,那朕也就直說了。”
“朕不圖你的錢財,你想許諾給朕多大的回報,朕也統統都不在乎。”
“隻不過朕現在隻是有一樁心事。你如果能夠幫朕完成這件心事,那這筆錢財朕直接送給你也無妨。”
潘璋看著安慶緒道“敢問陛下是什麼心事?”
“替朕拜祭這功勳廟中的英靈百姓。”
果然還是這件事!
華時在身後忍不住為潘璋揪了一下心。
他就知道,安慶緒這邊費了這麼大的力氣,做了這麼一個圈套,為的還是要迫使潘璋屈服。
他們的目的還是打在了潘璋的身上。
隻不過這一招,打的確實是潘璋的要害。
華時張了張嘴本想開口勸阻一下,但是隨即又放棄了自己的想法。
畢竟被抓的又不是自己的兒子,勸彆人放棄彆人的兒子,這不是君子之道。
而且設身處地的換個角度去想,如果被抓的是自己的父親或者是妻子,自己能夠舍得讓自己的父親和妻子去送死嗎?
華時心中猶豫了。
而就是這份猶豫,讓他更不能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