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陰險肮臟之算計,留之何用?”
武曲心頭一涼。
安慶緒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可不隻是對安財苑這一家動手。
雖然以往的曆屆朝廷,也曾有過不少次數下發這種禁賭令,但絕大多數都是收效甚微。
甚至其中還有一部分是借著禁賭令,來給朝廷增加圈錢用的。
要麼讓人花錢來贖罪,要麼就直接收歸於官府開辦。
如今大燕朝廷國庫還算充盈,加上這段時間在整個河東地區挖掘溝渠,興修水利。
甚至官軍還親自在太原城外囤了一片田。
可以想象明年的稅賦會更加的充裕。
如果再算上從河北地區受傷來轉運過來的稅賦,如今大燕朝廷的財政情況簡直不要太健康。
安慶緒根本不需要去借著這些名頭去為自己圈錢。
所以那目的就隻能有一個了——安慶緒是真的要打擊這個行業。
這些開辦賭坊的人向來都是家大業大,而且以往也算是壞事做儘,武曲並不為這些人同情。
他隻是忍不住開始憂心起來,不知道這一批,鎮撫司內又要清洗掉多少人。
他心中擔憂著,安慶緒已然緩緩道“太過臃腫不是件好事,魚龍混珠,人多眼雜。”
“你的目光該放在那些有實力的骨乾身上,而不是那些隻知道渾水摸魚之人。”
雖然沒有明確的示意,但這話聽在武曲的耳朵裡,卻也差不了多少了。
武曲心中一凜,即便情理上能夠理解,但還是忍不住感慨帝心難測。
“奴婢明白。”
“奴婢這就去辦。”
安慶緒從武曲進來,直到現在,整個人動都沒有動一下,聽到這話也隻是淡淡的又補充了一句。
“朕一會兒會讓人傳旨給李象和李抱玉,此事由他們兩人主導,鎮撫司從旁協助。”
李象和李抱玉畢竟身份上,要比安慶緒這些後來之人更那麼接地氣一點。
他們兩個人出麵,即便有什麼情況,也會更方便控製一些。
“奴婢領旨。”
……
潘璋這一跪,不僅將自己的兒子跪得活了過來,也同樣將整個和議的事情大大的提前了。
原本還不知道要扯多少皮的和議,在這一跪結束之後,連一天時間都沒有用到,就被徹底敲定。
大燕放棄了對馮翊城的爭奪,也不再去索要大唐的土地和人口,雙方以黃河為界,各自休養生息,以圖安定。
而為了維持和議,原本所擬定的每年大燕需要向大唐購買絲帛製品,也轉換了對象,變成了由大唐向大燕購買絲帛製品。
不過還是在潘璋的距離力爭之下,大唐每年需要向大燕購買絲帛製品的數量,減少到了3萬匹。
價格由市場價規定。
兩國從此是以兄弟之國相稱。
大唐沒有失去土地和人口,雖然不得已每年要多支出去一些錢財,但總體而言還是賺了的。
大燕其實本來也沒打算要馮翊城,畢竟隻要李唐還不是完全沒有抵抗之力,朝廷還不是全是一批豬腦子,這座城就不可能那麼輕易的以白白交給他們。
能夠得到潘璋的當眾跪祭,安慶緒就已然心滿意足。
至於每年還能夠多出去賣的那些絲帛製品,隻能算是錦上添花。
畢竟以現在大燕布匹的質量和顏色,放到哪裡都是不愁賣的。
賣給彆人也是賣,賣給大唐也是賣,其實都是一樣的。
反倒是最後一點,兩國從此可以兄弟之國相稱,倒是實打實的意外之喜了。
畢竟從此以後,大燕就可以真正聲稱自己乃是得天命了。
這就是名義法理,能夠在很多時候發揮出讓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總體而言,這是一場雙贏的和議。
隻不過促成這項雙贏和議的潘璋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和華時兩個人坐在馬車裡晃晃悠悠,潘璋靠在車廂壁的上麵閉著眼睛休息,華時時不時地撇向他幾眼,也不知道潘璋現在到底心中在想著什麼。
其實他現在也很難受。
主要是因為之前在功勳廟住的那幾晚上受了風寒,現在他隻想打噴嚏。
但是卻礙於潘璋就在自己旁邊,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他又有些不好意思。
或者說有些不敢。
誰都知道現在潘璋心情不好,他也不敢肯定自己之前和潘璋有的那麼一丟丟交情到底是不是真的深厚,官場之上最忌諱一廂情願的和彆人交心,尤其是以小對大。
華時所以一直秉承著尊卑有序,即便是如今在馬車裡麵的旁邊坐著,也隻是坐著一半的位置。
馬車晃晃悠悠地動著,時間一長,華時甚至覺得那馬車的車軸所發出的嘎吱嘎吱聲都格外的響。
可隨著馬車突然猛地一停,華時原本有些疲憊的身軀打了個趔趄隨之一驚。
“什麼情況。”
華時有些懵地看向周圍。
反倒是潘璋卻是不動如山,身子根本看不出有動過的痕跡,一臉坦然。
馬車外麵很快傳出幾聲喧鬨之聲。
沒過多久,馬車的簾子就被人從外麵掀了開來。
柳鬆霖的身影從馬車外麵走進。
“柳將軍。”
華時有些慌張地盯著柳鬆霖看。
他自認為和柳鬆霖應該是沒什麼仇,但不知道為什麼,如今看到柳鬆霖,他直感覺心頭咚咚直跳。
尤其是柳鬆霖以前是看都不看他一眼的,今天走進來,竟然對他微笑著點了點頭。
這讓華時更覺得大事不妙。
“華郎君郎君身體好些了?”
“承蒙柳將軍關懷,在下已經好很多了。”華時臉色有些僵硬地點頭。
好在話還沒說兩句,一直沒睜眼的潘璋就開口打斷道“柳將軍有什麼事,衝著老夫來就是了。”
“今日這般,是柳將軍親自動手來送老夫一程,還是老夫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