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村東古舊牌坊,沿著石板路往上,路過十幾戶破舊院子,都不是富裕人家。
村子裡的狗似乎不歡迎兩位不速之客,叫鬨得很凶。
後麵還尾隨幾條狗子,齜牙咧嘴表達不滿。
敲開一戶院門,開門的坡腳老漢打量門外想要借宿的外鄉人,老漢有些為難,用濃重方言拒絕了。
家裡隻有老小和兒媳婦,兒子與村裡人外出打獵未歸,不方便留宿陌生人。
又走過幾座院子,再次敲門。
隔著門的年輕婦人以寡居不詳為由,拒絕了留宿。
徐源長連吃兩回閉門羹,他渾沒當回事兒。
繞著村子轉悠一圈回來的柳纖風,落在肩頭笑得咯咯咯的前仰後合,取笑公子天黑夜敲寡婦門,傳出去還不被老施之流笑掉大牙,有損神仙風範啊。
徐源長賞了一個熟悉的腦崩兒,笑道:“下回你敲門。”
柳纖風揉著額頭,道:“前麵有家高門大戶,這些日子鬨鬼,府宅不寧,請了道士準備今夜施法,公子你可以用遊方道士身份前去借宿,還能撈一桌豐盛席麵吃。”
徐源長問道:“查到是什麼鬼祟鬨事嗎?”
“後院有陰氣和煞氣,我尋了一圈,沒找到做怪的邪物,不知藏在哪裡?”
柳纖風花了不少時間找鬼,奈何學藝不精,讓她稍有些鬱悶,繼續道:“那披著道袍的鄉下道士,喝得滿臉油光,信口雌黃說熊財主家祖墳葬得不好,導致‘家神鬨宅’,須得先做三天法事,再祖墳動土,那人沒甚本事,連後院那麼明顯的古怪也發現不了,好生缺德,騙錢騙吃喝的玩意。”
徐源長往前走去,道:“搶同行生意,可是江湖大忌啊。”
“那是江湖騙子,與他講什麼江湖規矩,搶他的生意是行善積德。”
柳纖風撇嘴不服,見公子停步在懸掛燈籠照亮的高門宅邸前,並示意曾山郎上前敲門,小樹魅樂得合不攏嘴,傳音鄙視公子說一套做一套的行徑。
開門的護院按著腰刀,聽得眼前的年輕人自稱是遊方道士,想借宿一晚。
護院不敢怠慢,府邸這些日子又鬨臟東西,忙請客人稍等。
不多時,管家和護院出來。
客氣交談一陣,管家看過外鄉人的道士度牒,是東來郡發放,距離此地有兩千裡之遙,走了很遠的路,頓時肅然起敬,這是真正有本事的遊方道士。
熱情將徐源長和少年請去前院偏廳。
徐源長悠閒喝茶,他隨便用點小幻術,瞞過管家和護院的耳目。
修士遊曆世俗,不拘小節,他可沒有做假的虧心。
外麵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叫嚷聲:“熊東家既然信得過貧道,請貧道主持法事,貧道倒要盤一盤外鄉人的本事,這年頭騙子橫行,還懂不懂規矩了?聞著味兒找上門,要乾甚麼,想與貧道鬥法?”
柳纖風可沒有公子的好脾氣和忍性,她不慣著江湖道士,對著外麵吹一口氣。
紮起袖子的精壯道士,摩拳擦掌,領著徒弟準備給不懂事的外鄉人一個教訓。
一股冷風從脖頸處突兀吹過,頓時覺著毛骨悚然,隱約的鬼哭狼嚎在耳畔響起,唬得那道士喝下去的酒水化作冷汗流出。
精壯道士忙拔出腰間桃木劍,比劃一個劍訣,大喝一聲壯膽:“呔,何方小鬼,快快出來受死!”
熊財主和管家等人被嚇了一跳。
隻見羅道士大喊大叫,揮舞桃木劍亂刺,像是與看不見的臟東西在搏殺。
一個個心驚肉跳,護院忙拔刀將老爺護住,退去走廊躲避。
那東西越發猖狂,敢和請來的道士鬥法。
跟隨羅道士的年輕徒弟,仔細分辨片刻,一股涼氣從尾椎骨升起直衝頭頂,常在河邊走,今夜還真遇鬼了,師父被惡鬼纏上,不是演戲給東家看。
忙拿出師父給的鈴鐺法器,硬著頭皮使勁亂晃,口中默念。
“彆找我,彆找我。”
“啪”,羅道士一跤跌倒,手中桃木劍丟出老遠。
那道士飛快爬起身,臉色煞白,往門外跑去,也顧不得扶正歪斜的道冠,身手很是敏捷,鬼有地盤,他跑出村莊就沒事了。
村裡的狗叫聲越發激烈,響成了一片。
那年輕徒弟見師父敗得很徹底,哪敢逗留,跟著衝出大門跑得不見影。
連帶來的行頭法器之類都顧不上拿走,先逃命要緊。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徐源長跨過門檻走出偏廳,身披燈光,一身變換過來的青色道袍熠熠生輝,站定走廊上,沉穩如高山。
正不知所措的熊財主和管家等人,頓時覺著心安,忙跑過去見禮。
似乎院子裡做怪的無形鬼物,隨著遊方道士的出現,被鎮得影跡無蹤。
他們倒是希望臟東西追著羅道士出門,從此不要再回來。
卻也知道不可能,那送不走的鬨宅鬼,每年冬天都要折騰幾回。
這已經是第三個年頭,幸好沒有害過人命。
熊財主像抓到救命稻草,將徐道長和沒有穿道袍的少年道童,恭請去中庭堂屋,撤去殘席,重新上一桌好酒好菜。
徐源長淺嘗輒止,他品的是人間煙火氣。
曾山郎見道長示意他不用顧忌,便放開肚皮吃得酣暢淋漓,煉體士食量驚人,秋風掃落葉,將桌上的肉食掃蕩一空,舒坦。
熊財主羨慕地讚了聲:“能吃是福啊。”
他這些日子沒睡一個好覺,再美味的食物,也味同嚼蠟。
府邸鬨了三年臟東西,請遍方圓五六十裡有名的神婆、法師、道士,一個個都是頗有名氣,每次做完法事隻能管一段時日,不能將鬨宅鬼徹底請走。
曾經托關係,花高價請來一位能噴火的高人。
然而並沒有卵用,高人做完法事拿錢財離開不到十天,宅子裡照樣在夜深人靜時候出現歎氣聲,和嬰兒的依稀啼哭聲。
三年折騰下來,耗財無數,家道已現敗落下去的趨勢。
熊財主心急如焚,有點病急亂投醫。
聽完熊財主和管家詳細講述府邸鬨臟東西的情況,徐源長沉吟著分派道:“準備香燭錢紙等一應物品,待貧道走一遍宅子,施法問一個究竟。”
熊財主詫異道:“都有現成的。道長,您不需要搭法壇?”
“用不著。”
徐源長起身往門外走。
他頗為好奇,到底是什麼鬼,能夠賴在府邸三年不走?
可不信請來地方上眾多有名氣的法師、道士,就沒一個有抓鬼真本事的,都是靠江湖伎倆混飯吃?
鄉下人見識短淺點,但是能成為富甲一方的財主,自有其精明過人之處。
那麼隻有一種可能,鬨宅的鬼物很不一般。
難道真是家神鬨宅?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