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下午時候,老主持開始往外攆客,笑道:“你們一個個空著手名義上是來探望拜訪,實則蹭吃蹭喝,打秋風來著,行了,都回去吧,貧道這地兒小,容不下你們一個個大神,與其他人都打聲招呼,彆來湊熱鬨,讓貧道過幾天清靜安生日子。”
眾人嬉笑怒罵,頓時做鳥獸散。
臨走之前,好些看著不差錢的客人,笑嗬嗬將董行遣人去村裡買來待客的紅彤彤柿子、棗子,瓜分一空,說是要沾一沾徐道長的好運氣。
最後告辭的是卞秋言、老施、何述堂、宋叔潛、藍影兒、趙均、唐一劍等一行人。
“真是一群強盜,沒見過東西啊,都搶光了,也不知給我留一點。”
老施罵罵咧咧,又拍了拍送客的董行肩膀,道:“小兄弟,等你今後能走出夕水觀,遇到甚麼為難事兒,儘管報我老施的名號,江湖上人稱‘千麵’是也,道上的朋友都要賣幾分麵子。”
“哈,你有個屁的麵子,你就是個窩裡橫,江湖上誰認識你?”
何述堂毫不留情打擊拆台,他們一向鬨慣了的,隻可惜其他兄弟回不來了。
黑霞衣從暗界出來之後,閉關十年,終於晉級五重樓之境,算是熬出頭,將暈頭轉向的董行拉出幾個家夥的魔爪,笑道:“彆聽他們胡說八道,你好生跟著徐道長修行,終歸有一天能走出這片大山。”
她說的走出大山,是指走上真正的修行路。
董行忙抱拳至謝,也就片刻間,剛剛還熱熱鬨鬨的山頂,已經人去樓空。
後山處,徐源長與孟山河、吳轍等人抱拳作彆,讓曾山郎和後麵趕來的蒙一一、徐勝天等回去,大家見一麵,聚一聚聊一聊,足矣。
他拒絕了孟師叔要替他籌辦晉升宴的好意。
修行者不講那些虛禮,他更喜隨心所欲,率性而為。
目前定洲有孟山河、溫亦寧、謝雲川和前幾年晉級的大器嶺首座餘涉,加上他,共有五名六重樓高手,還有差不多要出關俞風舞,算下來整體勢力又要壓過千方界其它洲。
西虞王朝高層得到孟山河的招呼,便不敢興師動眾,前來打擾在紫金府地域走完化凡路晉級的徐道長,幾名老牌五重樓修士低調拜訪一次,略儘地主之誼。
折騰幾天,後麵終於清靜。
徐源長每日功課、畫符、寫字、喝茶,偶爾與董行探討生活瑣事,從不指點具體的修行,悠悠閒閒過日子。
九月重陽風暴過後,天氣越發涼了。
落葉飄零,菊花開殘。
徐源長喝著茶水,與董行在木亭對弈,突然放下棋子起身,抱拳笑道:“有貴客光臨,源長有失遠迎,木先生彆來無恙。”
董行忙起身,這才看到絕壁方向的岩石上,走來一位不怒自威的老者。
他已經知道老主持絕對不是尋常人物,朋友遍布五湖四海。
上次客人腰間隨意懸掛的飾物,讓他覺著貴不可言。
曾望樓笑著還了一禮,道:“老夫出了一趟遠門,想尋玄老怪晦氣,算他運氣好,竟然閉關躲過一劫,你猜猜老夫前些日子,在天荒洲遇到了誰?”
他不想讓凡人聽到兩人的談話,隻一個念頭的事兒。
徐源長請曾老在亭內落座,笑道:“除了葉長夢,還有誰值得您特意說起。”
擺手讓渾身不自在的董行下去。
“你小子,對葉前輩也太不恭敬客氣,搞不懂你。”
曾望樓右手往棋盤上掃過,黑白子分彆落進兩個棋簍,他撚起一枚白子隨意擺在天元位置,道:“葉前輩請我喝酒,與我聊了許久,前輩風采,如沐春風。”
徐源長跟著落子,問道:“他可曾提及我?”
“不曾,葉前輩與我說天說地談玄論道,頗為相投,半個字也沒提過你。”
曾望樓麵上顯出兩分炫耀,他不是膚淺之人,但是與什麼都懂的葉前輩交流,真是一場思想上的精彩絕倫對撞,發人深省,受益匪淺。
他平生很少佩服誰,葉前輩絕對算一個。
相見恨晚啊。
徐源長心中了然,老黎的顧忌是什麼,便撇開話題道:“曾老,我還有一年從這裡走出去,想請你參加曾山郎與蒙一一的婚禮,也是山郎的心願,你不急著一時半會飛升上界嘛。”
曾望樓點點頭,道:“我與葉前輩一席交談,需要花費幾年時間揣摩,到時以你朋友的名義參加。”
落子如飛,不加思考,嘴角朝道觀方向示意,道:“那是你新收的徒弟?資質可不怎樣,你想讓他用古法修道?先開悟增慧根,後修術法神通。”
徐源長將情況大致講了一遍,道:“還沒有收徒,要看他造化,我對‘古法修道’知之不多,要不您指點他一二?”
曾望樓對於凡人修道頗有興趣,他能看出那小家夥已生出一絲慧根,不知徐源長是如何做到的,道:“行,我沒地方去,便在夕水觀待些日子,教他一些參悟法子。”
往天邊瞥一眼,有一個黑點拐彎往這邊落下。
來人正是當初渾山寨遇到的中年男子,見亭子裡兩人大剌剌下棋,對他這個天上飛下來的“神仙”沒有起身迎接的意思,那個老道士倒是招呼了一聲。
他定睛一看,見那陌生老者身上異彩紛呈,氣象萬千,他雙目頓時針紮般酸澀難受,嚇得忙拱手作揖行禮:“紫金府捉妖人倪灝中,拜見兩位前輩,以前多有冒犯,還請徐前輩見諒。”
他看不出蒼老的老主持身上有修為跡象,但是能與高手平起平坐者,能是普通凡人嗎?
典籍中多有記載,山川野外有世外高人隱居,隻搞不懂,徐前輩犯得著放低身段與普通強盜廝殺?看當初情形,又不似作偽。
徐源長伸手虛扶,道:“倪小友不必客氣,今日前來,可是有事?”
“無事,無事,晚輩途經附近,突然想起徐前輩,便落下來拜訪,唐突打擾前輩清靜,晚輩告退!”
“去吧,不要亂傳與彆人知曉。”
“是,是,晚輩明白。”
倪灝中退去很遠,轉身往山下走了,不敢當著兩位深不可測前輩麵飛行。
他深覺遺憾,曾經有一段機緣擺在麵前,被他完美錯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