翹角城,微雲茶舍三樓。
施起元放下茶盞,看向對麵臉上稍有赧色的雁寒林,笑問道:“曹前輩不會是想讓徐兄弟破解你們無留山的那座雷陣吧?據說那是七階殘陣。”
與徐源長交往不到一年時間,他自有觀人法子,覺著此人可交。
言談見識,胸襟氣度,皆有過人之處。
可惜他所在的壺峰山,囿於門戶之見,隻招收儒家、書家修士,他不便向宗門師叔推薦接納其為客卿長老。
雁寒林訕笑兩聲,道:“曹師叔是這麼說的,唉,麻煩啊。”
他所在的無留山隻有兩位七重樓師叔,其中一位淩師叔跨界遠遊已有三百餘年,音訊皆無,不知是困在險地,還是樂不思歸?
幸好留在宗門的魂燈,仍然一直長明不息。
無留山能夠保持翹角山區域二流宗門前列地位,讓彆的宗門和勢力不敢小覷,皆是依仗當年淩師叔一人一劍打出來的威風。
徐源長自是聽明白無留山當家修士要讓他知難而退的潛意思,混跡翹角城大街小巷,他花錢買來一些消息,於翹角山各大宗門有所了解。
他其實比較傾向加入無極觀,同為道門一脈,於他今後更有裨益。
然而聽何其智的意思,宗門不招收客卿長老,退了他的信。
從袖內拿出兩本冊子,放到雁寒林麵前。
“雁兄不是一直想了解我破陣所用推演算法,咱們相交一場,頗為相投,這兩本算經借給雁兄抄錄,十天後請將原本還給我,不是我舍不得兩本書,實則是睹物思故人,不便相贈。”
雁寒林雙手拿起刊印的冊子,看紙張已經泛黃,封皮上麵四個通文玉字:清平算經,著書作者竟然寫著“佚名”。
扉頁處留有“請佚名先生斧正,薛春泥,蒙采芹,趙均”的字樣。
他有些疑惑,難道還真有高人叫“佚名”?
稍稍翻動幾頁,裡麵記載的演算方式聞所未聞,兩邊空隙處用極小的墨字,標記著許多注釋和學習心得,密密麻麻,還有不少塗抹墨點,看字跡不是一個人所留。
仔細看了半頁注釋文字,正文看不懂的地方豁然大悟。
這絕對是一部算經奇書,對他而言價值連城。
將兩本書冊珍重收起,雁寒林沒有多說客氣話,將桌上茶水一飲而儘,起身告辭匆匆離去,他必須得為徐兄弟做點什麼。
他當然能夠聽出徐兄弟有離開翹角城,繼續踏上遊曆路的意思。
施起元暗暗佩服不已,徐兄弟行事大氣,心機手段不缺,送出兩本算經秘笈以退為進,老雁得了如此大的人情,必定要出大力氣。
即便是不成,也要付出同等代價進行回報。
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將欲取之,必先予之,不會讓彆人心生反感。
“徐兄弟,不知你能否接受次一等的宗門,我可以代為引薦。”
他說的是僅有六重樓修士撐門麵的新興小勢力。
或者是三流沒落宗門,處於風雨飄搖之際,需要有六重樓修士撐住架子不倒。
流雲大陸有規定,若是一家宗門失去六重樓修士百年之久,將被削去宗門資格,山頭福地重新分配,解散的宗門修士可以投靠彆的宗門,底層和部分四五重樓修士將淪落為散修。
徐源長不會拒絕對方的好意,笑著抱拳:“多謝施兄好意,還請再等些時候。”
他當麵送出算經,也是做給施起元看的,修士之間交往,感情、投契是一回事,但是利益交換也占很大部分因素。
沒有好處事情,憑甚麼讓彆人出力氣?
他不太願意進沒落宗門當頂梁柱,任何時候事出必有因,那麼大一塊肥肉,早就被大勢力給盯上了,他橫插一杆子,無根無基,立得住腳才叫有鬼。
若是剛剛興起的勢力,雖有其它不足,倒是可以考慮一二。
兩人喝完茶出來,天上飄起蒙蒙細雨。
抱拳告彆,各自往回走去。
徐源長欣賞著雨落起迷霧的景色,街上人來人往,他走出不到百丈,又察覺到隱約窺探,是那個叫翟言的妖族黑衣男子,不知躲在哪一家鋪子樓上,等他用神識去尋時候,又藏得影跡無蹤。
他不可能肆無忌憚用神識搜尋,每家鋪子都代表著一方勢力。
像他們喝茶的微雲茶舍,便屬於壺峰山產業。
翟言是翹角山南邊天洞峰的長老,是一頭六階後期猿妖,大半年來,陰魂不散地綴著他,他還特意通過雁寒林傳訊邀請翟言喝茶,被那妖物以無暇外出為由推脫了。
流雲域隻有三片大陸,人族和妖族劃地共存,各自建立宗門,還有專門的妖城。
據說數千年以前,雙方為了爭奪地盤資源打得不可開交,都想要滅掉對方,然而誰也奈何不了對方,反而死傷慘重,讓其它界域勢力介入,後來才達成盟約,一直維持和平到現在。
當然小打小鬨避免不了,即便是宗門之間的矛盾,以宗門的方式解決。
八階、九階高層之間避免爭鬥,不造成席卷整個流雲域的動蕩。
以徐源長的入微天地幻術本事,即便七階老妖都休想抓到他。
他自不會懼怕區區六階猿妖,隻是想搞清楚事因,到底何故被對方無端端針對?
不管能否加入無留山,他會往遺忘森林走一趟。
那地方解決恩怨,不沾因果麻煩,且風水絕佳。
不到十天,雁寒林頂著一頭亂發敲開客院門,將兩本算經還給徐源長,他已經將書冊內容,連同空隙的注釋、學習心得一字不漏照抄下來。
研究了兩天,越發覺著算經對他有大用處,說不定能夠讓他另辟蹊徑,找到新的路子打破瓶頸,但是其中他還有不少看不明白的地方。
拿出一個裝著書冊的包袱,放到桌上。
“我帶來一些研究‘清微元降五雷催魂陣’的心得,借給徐兄弟你參詳,下次找一個時間,咱們切磋切磋雷陣。”
雁寒林眨了眨眼睛,他隻能用這種法子幫忙了。
徐源長收下一包書籍,心照不宣,與老雁講幾句閒話,要烹茶招待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