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萬新在大殿擺茶招待,神色更顯和藹,以他的眼力自是能看出師侄已修至圓滿,較他當年破境之時更勝一籌,隻要不出大的岔子,無留山將新增一位七重樓高手。
宗門地位將穩如磐石,誰家敢有異議?
他沒有將自己的破境心得拿出來說教,越往高處走,每個人的修行路子截然不同,說之無益,他泛泛而談講些天地規則方麵的感悟,囑咐徐源長安心閉關,不會有人打擾,等等。
徐源長回到晴林山,交代範長順一番之後,他每天看書、畫符、打坐做功課,在山頂四處逛逛,一如既往,直到一個月後,走進密室之中閉門不出。
陸九震動用宗主權限調集靈氣,將晴林山頭用陣法籠罩。
後來雁寒林從外地遊曆回宗門,聽說徐師弟回山,他特意前去拜訪,隻見滿山白霧彌漫,吃了一個閉門羹,那不同以往的景象,令他羨慕之餘,越發不敢偷懶懈怠。
晴林山的晴樹葉紅了又落,綠了又紅,一年複一年。
古堡的大門緊閉,門前石板路雜草蔓延。
……
上界,東遊域界。
一座凡人城池,繁華熱鬨的街道邊。
穿著半舊青布道袍的老者,臉色紅潤,夾雜在賣吃食、柴禾的攤販中間,擺了一個算命攤,地上鋪著半舊白布,放著一個年頭久遠的卦筒。
筒內竹簽通體暗紅古舊,有一層年深月久形成的包漿,與尋常的簽子不同,長約尺許,如同令箭形狀,底下尖細圓鈍,正反兩麵銘刻看不懂的神秘符文。
老者背後斜靠在樹杆上有一根幌子,上寫“鐵口神算,三文一次”字樣。
街上人來人往的,老者的攤子前門可羅雀,生意清冷。
黃昏時候,有一名穿著嶄新道袍的儒雅中年道士,提著算命家夥什,走到滿臉落寞起身的老者麵前,邀請道:“古師傅,一起去前街吃肉喝兩杯,解解乏。”
老者擺擺手,笑得有兩分勉強,道:“齊師傅請吧,人老了胃口不開,吃不得油水。”
中年道士嘿嘿一笑,揶揄道:“您老天天吃兩頓素麵,養生有道啊。”
說罷揚長而去,同行是冤家,一條街上多一個搶生意的,吃糠咽菜也趕不走,齊師傅便要故意氣一氣年齡一大把的老道士。
人要衣裝,佛要金裝。
穿得太寒酸,講話又不討喜,哪來的生意吧?
老者不以為意,慢騰騰收撿攤子,街上行人來去匆匆,天色將暮。
突然,老者直起腰,默默感受一番,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喃喃嘀咕:“好小子,觸動了幻仙戒,掃除作祟心魔,總算是晉級七重樓,修行速度不算慢……老夫也差不多要離去,不能老是在九域廝混,仙界什麼模樣,老夫心欠欠的早就想去瞧瞧。”
將包袱斜挎背後,拿起他的小板凳和幌子。
老者隨手往空中一劃,信步走進虛空裂縫,在他身後,痕跡消失無蹤。
街上趕著回家的眾多行人,沒有一人察覺異常。
老者從空中走出,一步落到東遊域界西邊一座高山之巔,朝著前方重重疊疊宮殿吆喝:“問卦凶吉,三文一次,機會難得,錯過後悔。”
綿延宮殿內竟然沒人回應,透著古怪的安靜。
老者笑著再次叫道:“老夫若是把板凳放下,可就賴著不走了,你想清楚。”
半晌,裡麵傳出一個罵街聲:“古老頭,你仗著修為神通,欺負我這個小小的幻術師算個屁的本事,有種你去堵九重樓老怪的門啊。”
一個白袍少年滿臉氣惱,從宮殿飛出。
“黎道友,好久不見!”
老者抱拳行禮,他手中拿著的板凳和幌子,連同背後的包袱消失不見。
少年懶得虛假客氣,抗聲叫道:“彥山老道,你彆叫我‘黎道友’,那都是過去久遠之事,不攀交情,我現今與你一樣是人類身,叫葉長夢,咱們打交道不是一回兩回,你坑我也不是一次兩次,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找我何事?”
彥山老道打量著懸掛“金荷宮”匾額的古殿,他渾然沒有身處對方老巢的自覺,笑道:“八千多年不見,也不請老朋友進去喝一杯?”
少年嗬嗬冷笑:“葉某高攀不起,有屁快放。”
他也在仔細打量看似落魄的算卦道士,越看越心驚,彥山老道這是什麼修為?
他前些年重新恢複八重樓修為,見過東遊宗的九重樓老怪,還一起交流心得玄學,喝了一場酒,東遊宗的樂老怪雖然也神通廣大,修為似淵高深,但是感覺上比起彥山老頭差得不止一籌。
他有種錯覺,彥山老頭想要抓他,隨便動動指頭的事兒。
不過他心中有積怨,說話也就粗魯不客氣。
還找上門來了,愛咋滴咋滴。
彥山老道不以為意,踱步說道:“你那位小朋友,飛升去了流雲域,他剛剛晉級七重樓,嗯,在嘗試凝煉一絲天地幻道規則之力,心氣兒很高。”
少年臉上閃過一絲喜色,又上下打量一番老者,問道:“你什麼時候飛升仙界?”
他有種當麵撬了老道牆角的暢快。
沒想到那小子,這麼短的時間便晉級七重樓。
估計飛升上界的時日還不長,真是奇才妖孽,竟然能嘗試凝煉規則之力。
老者笑著隨口道:“隨時可以飛升,老夫還在等他,早些年與他有一個約定,‘名山大川,有緣再會’,所以老道提前到東遊域來,順道過來看看你。”
少年頓時明白了,東遊域有一處地方叫“名山州”,其境內有一條叫“大川”的河。
這老家夥,幾百年前便算到了今天。
少年終於忍不住探問:“你現今是什麼修為?十重樓了?”
老者沒有了正經神色,擠擠眼睛:“你猜?可以大膽點往上猜一次。”
少年臉上色變,口中發出“嘶嘶”抽冷氣聲。
“老頭,你……怎麼做到的?”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