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疲力竭當口,徐源長想要化作清風,躲避下方爆發的一擊,反應和速度慢了那麼一刹那,“砰”,森寒晶光犀利無匹,擊穿憑本能浮現在他身上的彩光幻甲。
光華耀眼爆散,那線晶寒以雷霆萬鈞之勢,穿過還不及展開的道道青色古拙符文。
木笑笑送他的護身玉佩,需要他用法力激發,沒能完全發揮作用。
晶寒輕易刺穿寶衣,紮進皮膚之際,被一層流淌如水的稀薄時光神通席卷衝散。
賈書生送他的平安無事牌,關鍵時刻救了他一命。
巨大的衝撞力道,“哢嚓”,肋骨斷了兩根,徐源長噴出一口鮮血,騰雲駕霧一般被擊飛出數百丈空中,身上迅速彌漫一層薄薄陰寒冰晶。
那一點晶寒針尖已經滲進身體。
耳畔傳來各種負麵嘈雜呢喃,有痛苦嚎叫,有歡**吟靡靡,有懺悔殺戮交織,等等。
徐源長費勁摸出一個丹瓶,手指顫抖著捏碎瓶子,將裡麵一顆保命的極品丹藥塞進口中咽下,曾老特意用一顆四千年份的紫血靈參和得自鬼界的四千年份還魂草為主藥,配製十餘味珍稀靈藥材,花費頗多精力煉製出兩顆極品丹。
其中一顆當然給了經常遭遇生死危險的宗主。
宗主用厚顏無恥的話標榜自己:“我其實是一個好人!奈何這世道好人難做。”
引來宗門曾望樓、趙均等人一片無情噓聲,說突顯自己是好人的大多不乾好事,連徐勝天、柳千風、柳雪粒也都嘻嘻哈哈附和,落井下石說宗主壞話,使得宗主感受到來自眾叛親離的受傷。
另一顆極品保命丹安排給了古雲珠,因為古雲珠沒有來得及嘲笑宗主。
等閒觀的宗主就是這般睚眥必報,沒有隔夜仇,保持道心通透。
此時陷入困境的徐源長,想起一些亂七八糟的往事,嘴角露出一絲傻笑,很快他使勁甩了甩腦袋,試圖從嘈雜呢喃聲中掙脫。
藥力化作暖流,修複臟腑內傷,快速恢複消耗過度的法力,抵禦徹骨寒意往體內侵蝕。
身上騰起熊熊烈焰,毛絨絨的火精急了,它拚儘全力,不惜消耗,仍然不能融化不停蔓延增厚的陰寒冰晶,陌生的異種冰寒力量,超出了它的認知。
火能融冰,但是反過來冰亦能克火。
它本能地畏懼那冰寒力量,又必須替主人對抗。
徐源長手腳身軀漸漸僵硬,他漂浮著往盤旋而來的悟心台落去。
幸虧古獨一直以來是想要控製他,然後再奪舍他的軀體,出手力道把握在一定範圍,給了他算計的可乘之機,像這樣爆發全力的一擊,若不是他護身手段眾多,此時已經魂飛魄散,成了一具失去生機的冰坨坨,沒有了任何轉圜餘地。
盤坐悟心台那處節點位置,徐源長身上的冰晶越來越厚。
不多時,整個人成了一座散發陰寒的冰雕。
火精徒勞地用火焰消融著冰晶,繞著一動不動的主人,焦急環繞盤旋。
鎮天碑黑暗空間內,有兩座由天地之力形成的透明大山,不時有神秘符文浮現,將化作一團黑氣的古獨牢牢鎮壓其中,無處不在的彩光緩緩消弭著黑氣的能量。
古獨的沉悶咆哮充斥百丈大小空間,透著無邊恨意和凶戾。
“小子,這麼長時間沒有動靜,你恐怕是隕落在老夫的‘本源針’下,桀桀,與老夫鬥,你還是嫩了點,老夫且能不留後手?這座見鬼的銅碑,困得了老夫一時,可困不住老夫一世。”
“等老夫脫困,你那具冰封的軀殼,還不是歸老夫所有?”
“無非是多花千年,將破損軀殼一點一點修複完善,時間對老夫而言於浮雲,沒太多意義,等到老夫出世,上界七域還不任由老夫來去!”
古獨鬱悶又得意,瘋狂發泄一陣。
有些擔心那一記本源攻擊,將那小子打成一地碎塊,壞了他的將來。
患得患失,猛烈掙紮不停。
巨大的銅碑,冰冷矗立在寂靜的福地邊緣。
……
鬥轉星移,春秋交替,又二十年過去。
流雲大陸,翹角山區域的望山大平原,壘河古鎮。
扮做一名瞎眼老漢的聶小萌,佝腰駝背,渾身上下衣衫襤褸,坐在古鎮碼頭石階上,身邊放著一個缺口舊瓷碗,裡麵有零星三五個銅板。
西邊殘日落水,瞎眼老漢拉著胡琴陶醉其中,白發隨著動作飄零。
秋風蕭瑟,琴聲伴著濤濤河水,絲絲縷縷欲斷又連,如輕雲無定飄浮,述說著歲月如歌蒼涼。
許久之後一曲拉完,圍觀閒人行色匆匆散去。
天色將暮,燈火漸起。
瞎眼老漢側耳傾聽著人聲和腳步聲,保持著拉琴動作,最終沒有得到一個銅板打賞。
久經風雨侵蝕布滿皺紋的老臉上,沒有絲毫失落哀愁,經曆得多了,看透世情淡薄,人間冷暖自知,行走江湖,還不就是餓一頓飽一餐過來的,至於何時是儘頭,天知道。
有一個褲腳吊起到膝蓋的小叫花子,麵目肮臟,鼻孔還縮著兩條青龍,覷見四下裡無人注意空擋,矮下身飛快躥到老瞎子身前,將破瓷碗裡僅有的幾個銅板摸走,著急慌忙的將瓷碗給撞翻。
“砰砰”幾聲碎響,破碗一路往碼頭的條石台階滾落,摔成了一地碎片。
小叫花緊緊抓著銅板,光著腳丫子踩著磨損嚴重麻石街道逃得飛快。
“砍腦殼的壞種,連賣藝師傅的壓碗底銅板都敢搶,活該一輩子討飯吃,下回老子抓到了,不打折你的狗腿!”
對麵棚子裡抽著旱煙的歇腳艄公,聽了好大一陣的胡琴,正自對河水傷感,見到如此一幕,跳腳大罵一通,走下碼頭,將碎碗瓷片一塊一塊收撿,用一塊舊布包起來。
走回到抓著木棍撐起身的瞎眼老漢麵前,從懷裡掏出五枚鋥亮的銅板,交到瞎眼老漢手中,道:“天夜了,老哥哥,去買兩個餅子填填肚子,明日去下河鎮吧。”
言下之意這鎮上賺不到錢,都是些貪便宜的刁貨。
瞎眼老漢接著帶有體溫的銅錢,還不及道謝,艄公已經“咚咚咚”走遠。
“世道再苦,人間還是有良心。”
瞎眼老漢口中念叨,用手摸索著又坐下,放下木棍,重新拿起胡琴,這回琴音變得十分歡快舒緩,仿佛從嚴冬流向陽春。
一曲終了時候,天色煞黑,瞎眼老漢已經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