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必再多言,我意已決,屠了汝陰,儘得糧草財物,即可準備進兵三川郡。”
項羽說完,徑直打馬去了前頭督戰。
“將軍,這城真不能屠……”
張良在後麵追喊,項羽裝作沒聽見,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張良追了一小段,見追不上,慢慢停下腳步。
看著項羽遠去的背影,張良失望地搖了搖頭。
當日攻打彭城,因城中守軍拚死抵抗,致楚軍折損了不少人馬,項羽便遷怒城中百姓,欲屠城泄憤,好在那時虞熙也在,被勸下了,卻還是把城中所有青壯男子罰為奴隸。
今日因項梁身死,又將怒氣遷於景駒和汝陰百姓,此等喜怒無常、暴躁狠戾、毫無仁心之人,如何能成大事?
始皇帝滅六國,行暴政,奴役天下百姓,卻沒有屠過一座城,也並未隨意遷怒他人,而項羽打著誅暴秦之舉,乾的卻是比暴秦更暴虐之事,稍不順心便屠城泄憤,屠城二字在他口中,好似隻是簡單的兩個字,而非千萬生靈的生死。
這樣的人,就算將來讓他當上了天下共主,這天下也隻會更糟。
張良一直記得初見項羽那會兒,自己同他談論《太公兵法》時項羽說過的一句話。
“人心向背決定戰爭勝負,同天下之利,即可爭取更多支持擁護者,仁之所在,德之所在,道之所在,則天下歸之。”
如今看來,此言根本就是違心之言,起兵至今,無仁、無德,亦無道。
倒是虞熙那女娃,書讀得雖少,大事上卻還拎得清,時常勸諫項羽,對待有才之士也極為敬重,提拔任用賞賜毫不吝嗇。
不過她的話語權是建立在項羽對其喜愛之上,有一天愛若不在,她也就如萬千失寵女人一樣,淪為深宅怨婦。
張良最後望了一眼遠處的項羽,撥轉馬頭,往戰場後方行去。
道不同不相為謀,相助一個比秦始皇更為暴虐之徒奪得天下,是過非功!
張良離開汝陰,沿著淮河奔騰的方向東行,數日後來到了淮陰縣,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淮陰,隻是走著走著便到了這裡。
立於淮河北岸,看著眼前濤濤河水東歸向海,張良不禁自問,“今後我該歸於何處?”
韓信啊韓信,你若肯造反該有多好,我便不必如此茫然了!
張良滿是遺憾地感歎了一句,牽著馬往淮陰碼頭走,昔日支攤售賣徽墨的婦人猶在,不過如今她已經把攤位換成了大鋪麵。
“這不是張良張先生麼?”
剛把一名進貨客商送出鋪子的曹氏,看到一個帥哥牽著馬自西邊走來,忍不住多瞧了兩眼,這不瞧不知道,一瞧竟覺得十分眼熟。
當年張良來淮陰打聽韓信過往,詢問的正是在碼頭做生意的曹氏,二人有過一麵之緣。
若是長相普通之人,時隔這麼久,曹氏每日迎來送往見過這麼多人,未必能記得,但張良長得實在太俊了,她多看了兩眼便想起來了,那時自己還送了他兩塊徽墨。
張良拱手行禮,“曹姑子,彆來無恙!”
曹氏回了一禮,詢問道,“先生這是要去何處?若有時間,來我店中坐坐,喝杯茶。”
張良道,“那便叨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