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摧每朝葉書冉走近一步,她就緊張一點,笑容也有點僵。她低聲對高雲鳳說“我拜托您待會兒要說的話不要讓何摧太為難尷尬。”
高雲鳳說“你管我呢。”
何摧走到她們倆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禮,說“小姨您好,我是何摧。”
高雲鳳本來想端著架子的,何摧的舉動讓她頓時就隨和了起來,說“你好,真是不好意思,一大早把你叫過來。”
何摧拉過一旁扭捏著的葉書冉的手,說“是我不好,昨天就應該來見您的。可是書冉她不讓,我也得尊重她的意見。客房退了嗎?我們還有30分鐘再出發就來得及。”
高雲鳳點了點頭,對何摧的這份從容很是滿意。她看了眼有些緊張的葉書冉,說“書冉你上去幫我把東西拿下來,拿著我的身份證去退房,我跟何摧在這兒說幾句話。”
葉書冉見高雲鳳跟何摧談話還要把她支開,說“有什麼話一會兒路上說不行嗎?”
“我也不用你們倆送我,我昨天定的車還有20分鐘就到了。我隻是想跟何摧說幾句話,你懂事點兒,回避一下。”
葉書冉剛要開口說什麼,何摧拍了拍她的手,說“你對我有什麼不放心的呢?小姨要跟我單獨說幾句話,我當然要認真聽著。聽話,去收拾東西下來退房。”
葉書冉不得不聽話,往電梯那裡走,不放心地三步一回頭,何摧一直溫潤地對她笑著,直到她進了電梯。
“書冉是我們家第一個孩子,雖然是外姓的,但是因為一直在我們家長大,我們兄妹都特彆寵她,她姥姥、姥爺更是寵得不行。你能想象得到嘛,她姥爺,那時候政務繁忙,卻記得打電話問她吃了驅蟲藥肚子疼不疼?她小時候第一次上幼兒園是我順路送她去的,她在裡麵哭,我在外麵哭。我比他大11歲,那時候已經上中學了,硬是曠課陪了她一整天。我寫作業,她就爬上椅子在一旁假模假式地描描畫畫。我有個兒子,但是在我心裡,書冉跟親女兒一樣的,但是我們倆之間又有姐妹一樣的感情。”
何摧點了點頭,說“知道的,書冉經常提起您,說您和她親密無間。小姨,我們要不要去那邊坐下說?”
高雲鳳點了點頭,款款地走到沙發那邊,優雅地坐下來。何摧在她對麵也端正地坐下。
“雖然我們那麼寵她,但是因為家風嚴謹,這孩子一點也不驕縱。我們把她好好地保護著,後來外麵的人隻知道我們家有這麼一個女孩兒,卻不知道具體的有多大了,在哪兒上學。可能是我們保護得太好,她反而有點逆反心理,上大學的時候非要去很遠的西南政法,我們當然不同意的,最後求其次去了j大,離家近嘛。畢業的時候她又說要去深廣,我們斷然不準的。誰知道那隻是她聲東擊西的一個把戲,目的竟然是要進京。其實也沒什麼的,這個地方她想來,來就是了。不過如果我們一開始知道她來這兒是為了一個男人,肯定不會那麼快就鬆口讓她來。”
“我真的很抱歉。那時候她也有很多的顧慮,甚至都已經來辦理進京的手續,都沒有告訴我。那會兒我們倆已經感情很好,我真的特彆想她能來北京,跟我在一起。這件事上,是我比較自私。如果我那時跟她是在同一□□,就不會讓她這麼為難,我會讓她先選。可是小姨,我比她大四歲,早工作五年。我已經踏上征程,想要放棄便沒有那麼容易。而她如果能夠來這兒,從這兒開始她的事業,也未嘗不是很好的選擇。等到我知道她是誰的外孫女,又是誰的女兒,我才知道我的確是對她做了特彆自私的事情,讓她做了特彆難的選擇。”
高雲鳳點了點頭,說“這些我都理解。既然來了,也就來了。不過……我也沒有那麼多時間說拐彎抹角的話。書冉這孩子單純得很,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但是她對你怎麼樣,你自己心裡清楚,書冉隻要認真對誰好,真是掏心掏肺的。我做長輩的,也不是拿話壓你,要你一輩子對她怎樣,人生都有說不儘的變數。我隻對你說一句話,如果我們家葉書冉在你這裡有什麼閃失,說饒不了你這太不現實,我們一定會把她帶走,也不會讓你好過。”
何摧看見葉書冉在服務台那邊辦退房手續,不時地把眼神投向這邊,給了她一個“你放心”的微笑,說“從我認真地追求書冉,想方設法想讓她來這邊跟我在一起開始,我告訴自己絕對不要辜負這麼好的女孩子。我向您保證,我會愛護她、珍惜她,我對她,是用真心真情的。她那麼美好,我怎麼忍心讓他在我這裡有什麼閃失?我不怕你們到時候來對我興師問罪,因為不會有那麼一天。”
高雲鳳看見葉書冉匆匆忙忙地拉著行李朝他們走過來,歎息了一聲,說“情就是劫,我又不是小女生,你這麼動聽煽情的話語聽著是感人,但是並不能夠打動我。我們家書冉善良寬容,這個品質二十幾年我們都引以為傲,現在我卻開始為她擔心。何摧,沒有哪個母親能夠說十分放心地把女兒交付給誰,即便你表現得特彆誠懇,我也不放心。最後我再說一句,跟書冉做男女朋友,你得知道書冉的底線在哪兒,她是個驕傲的孩子,她對你的底線就是你的忠誠。”
葉書冉走過來時,額上竟然有一層薄薄的汗,她看看何摧,又看看高雲鳳,初步判定何摧沒有不高興。
高雲鳳站起來,理了理衣服,捏了一下葉書冉的臉頰,說“害怕我吃了何摧不成?你們倆該乾嘛乾嘛去,車子這會兒應該在外麵等著了,我用不著你們送,回程也應該沒有時間再招呼你們倆。何摧……”
何摧馬上應了一聲,聽著高雲鳳的吩咐。
高雲鳳轉過身對他說“書冉昨天看中一條水粉色的裙子,剛才說後悔沒買呢,待會兒商場開門你陪她買回來。”
何摧說“知道了,一會兒就去。”他接過葉書冉手裡又拉又提的箱子和袋子,說“送您出去。”
葉書冉把身份證和幾張票據交給高雲鳳,高雲鳳放到手包裡。然後伸出雙臂擁抱了葉書冉,說“你要好好的,知道嗎?”
葉書冉鼻尖兒一酸,眼淚就開始打轉,抱著高雲鳳說“知道了。”
高雲鳳拍了她的背一下,說“記住我的話,女孩子該有的驕傲和矜持無論如何都不能丟。你自己決定出來的,在外麵風風雨雨就得自己扛著。但是彆人欺負你,你給我欺負回去,彆忍氣吞聲地。”
葉書冉笑出來,說“有你這麼教孩子的嗎?”
高雲鳳拉著她的手往外走,說“再跟你磨嘰我就趕不上飛機了。沒我這麼教孩子的不假,可你現在還算是孩子?‘忍辱負重’這四個字,你記住——不怕負重,但不能忍辱。”
“知道了。”
何摧跟葉書冉把高雲鳳送走。第一次在她鄉與親人相逢,又匆匆分彆,葉書冉笑著跟小姨說再見,車子開走後眼淚劈裡啪啦往下掉。何摧攬著她的肩,任她默默地把情緒發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