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門前,她反而有些猶豫了,理智告訴她,父兄不會聽。
這結果,隻會是自己被關禁閉。
儘管她曾想到過一些下策,但那終究是她的父親,她的兄長,這裡是她的家族,像剛才那樣逼迫自己的母親,已經是自己的極限。
到頭來她除了勸說,彆無他法。
妙寒深吸一口氣,毅然而然地走進大帳。
果然,當她竭儘自己的語言,說出如何抗擊胡蠻,以及此刻南遷的弊害後,父兄根本聽不進去,隻是因為她說話婉轉,而沒有生氣罷了。
“你說什麼呢!”
“世家大族皆在南遷,以圖來日北伐。他們走得,我們如何走不得?”
“如今安丘守無可守,南遷隻是無奈之舉,我等也沒有放棄安丘,你三叔公還在城中坐鎮。”
妙寒見軟的不行,隻能嚴厲道:“父親!當年可以南遷,是因為時局尚且穩定,胡蠻還未危及到眼前。”
“如今禿發氏大軍橫掃青州,局勢糜爛,世道徹底變了,此時南遷已經晚了,必有亡族之危。”
兄長朱伯梁嗬斥道:“這是你管的事嗎?危言聳聽!”
“此次南下徐州,再過淮南,直達長江。這一路皆是大晉城池,哪裡會有危險?”
“走得慢又如何,胡蠻難道還越過幾家豪族來追殺不成?”
妙寒終於忍不住頂嘴:“兄長,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亂世!”
“當年曹孟德也沒有想到,他父親會死在徐州!”
“如今之世,亂於以往!安丘十萬軍民,才是安身立命之本!”
“不將其經營至固若金湯,反而棄之,必闔家滅亡,死無葬身之地。”
啪!朱伯梁直接給了她一巴掌。
沒有跟妙寒講什麼因為所以,這一巴掌勝過一切回答。
朱瑕之有些心疼:“好了,伯梁,她還小,不懂事,送你妹妹回去。”
妙寒捂著臉跪在地上,本是心涼到極點。
聽到這話,又讓她升起一絲希望。
“父親,您最疼愛我了,從小教我讀書,教我聖人的道理!告訴我什麼是大義,什麼是家國,什麼是正氣,什麼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小時候我看到您雄辯群士,意氣風發,指著竹林說‘君子愛竹,寧折不彎’,指著泰山說‘男兒誌高,峻極於天’。”
“您是我最崇拜的人,這些難道您都忘了嗎?”
她想起小時候,父親疼愛自己了,此刻極力地想要喚醒父親。
朱瑕之聽了,喏喏不能言,目光看向彆處,眼中閃過羞愧。
他讀了一肚子書,什麼道理說不明白?他能和人說上三天三夜,把經史中的道理,說出花來。
可那時候,不是盛世麼……
妙寒的聲音還在回蕩:“如今天下大亂,我輩讀書人當匡扶社稷,經世濟民,救萬民於水火……”
朱伯梁皺眉道:“你不是讀書人。”
這一句話,直接給妙寒懟懵了。
她讀了那麼多書,她不是讀書人?因為她是女人麼?
“但你是啊!父親是啊!”
“父親,您身為一代名士,一地太守,如今危亡關頭,全城百姓皆係於您一身,萬萬不能走啊。”
朱瑕之終於找到機會說話了:“太守印璽我已交給你三叔公,他素有謀略,定能守住安丘……”
妙寒激動道:“若是帶走精兵和財物都能守得住,還走什麼?”
朱瑕之實在下不來台,怒喝道:“夠了!你越來越放肆了,教你讀那麼多書,你就該知道,治國平天下之前,乃在修身齊家!”
“若是身死族滅,還如何救國?”
“如今安丘已是死地,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當退居江南,以待時機。”
“而不是像你這樣,就知道讀死書!有些道理,你不站在為父的位置,就不會明白!”
妙寒顫聲道:“現在南遷也是死,我們根本到不了江南……不,還有個辦法,把財物都拋棄……家人或可存。”
朱伯梁惱火不已,話直接說開道:“儘是婦人之見!如若死守城池被破,你是什麼下場不知道嗎?”
“而財物儘棄,到了江南又能如何?”
“父親所作所為,全是為了這個家!你還在這不懂事!”
“我倒想問問你母親,是怎麼教得你!”
他又打了妙寒一巴掌,這一次朱瑕之沒有阻攔。
妙寒呆滯道:“兄長,不要去打擾我母親。”
“伯梁,不要上升到琴兒。”朱瑕之揮手道:“讓她在隊末的車廂裡思過,等過了江再說。”
妙寒失魂落魄地被帶走,好壞歹話,軟話硬話,她都說了。感情牌、激將法,她也用了。
統統喚不醒他們。她完全明白父兄在想什麼,這是她早已預見的結果。
父親早就變了,他但凡還像以前一樣卓犖不羈,妙寒都還有點辦法。
可自從當上家主開始,自從局勢越發危亡,父親也就越發得‘懂事’了。
在這亂世中,懂事成了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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