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環哽咽道:“可是道長他是為了救我們才死的。”
周一仙歎了口氣,目光移到野狗道人臉上,點了點頭,道:“說起來,我以前也是看錯了他,未想到似他這般的人,竟然也會有真情真性。唉,可是現在說什麼也遲了。小環,聽爺爺一句話,我們好好安葬了他罷。”
小環木然,隻有臉上淚珠不停掉落下來,一滴一滴,打濕了野狗道人的手心。
陰影處,那黑衣人目光閃爍,卻並無絲毫傷痛憐憫之色,在他眼中,這世間人情仿佛都是一幕幕鬨劇一樣,隻有他在一旁冷冷觀看。
周一仙起身,四下查找,隻是這荒山野嶺的地方,哪裡能夠找到什麼趁手的東西。找個半天,他也隻能隨手扯了一根木棍回來,在地上敲了幾下,卻隻不過少許泥土翻出,如果要挖坑埋人,天知道要挖到什麼時候去了。
難道連好好安葬這一點也做不到了?
周一仙棄棍長歎,臉上少有的出現了一絲滄桑之色。歎息之餘,他回頭看去,忽然皺起了眉頭。隻見小環不知何時已經止住了哭泣,擦去臉上淚痕之後,她竟也是找了根木棍,在野狗道人身邊打掃起來,將一眾枯葉散枝全部都掃的遠遠的。
周一仙起初還以為小環料到挖坑艱難,所以是想初步整理一下野狗道人身邊地麵周圍便罷了。
不料這越看下去越不對勁,小環將野狗道人身體周圍掃出了一個半徑五尺左右的圈子,便棄了木棍,緩緩走了回來,麵色上少了幾分悲痛之色,卻又多了幾分毅然。
周一仙眼見小環似乎臉色不對,向前走了幾步,道:“小環,你做什麼?”
小環低聲道:“我要救他!”
此話一說,周一仙大吃一驚,便是暗處那黑衣人,身子也為之一震,目光立刻盯在小環身上。周一仙愕然道:“你說什麼?”
小環聲音依舊低沉,但說出的話卻十分清楚明白,道:“我要救他!”
周一仙搖頭急道:“是,小環,我明白你的意思......不,不是這個,我是說,你用什麼法子救他?”
小環伸手將野狗道人屍身擺正,雙手卻擺做一個頗為奇怪的樣子,過肩舉起,一手向天,一手掌心握拳,同時口中道:“道長他是為了救我們才死的,我、我不能什麼也不做。”
周一仙眉頭越皺越緊,看著小環接著又把野狗道人的兩隻腳放直,將右腳放在左腳之下的時候,他的麵色更是難看,突然大聲道:“你是不是瘋了,小環,難道你想用‘收魂術’?”
小環默然片刻,低聲道:“爺爺,我隻知道這個東西,或許、或許它真的能救人一命?”
“放屁!”周一仙第一次對小環如此聲色俱厲地大聲嗬斥了出來,“你在胡說些什麼?那‘收魂術’雖然有收羅魂魄之異能,但此法從來就是旁門異術,凶險難測不說,驚擾遊魂,更是大犯幽冥鬼界的禁忌,你不想活了麼?還有,這術法從來都是用在活人身上,氣息尚存則魂靈即在,有此根本方可施法,對一個死人你怎麼做?他氣息斷絕則魂魄必然散滅,你縱然有這異術,又去哪裡找他的魂魄,莫非你要去九幽地府之中無窮無儘的鬼魂中去找麼?”
黑暗中,那一雙眼眸閃閃發亮,似乎突然發現了什麼令他不可思議的事情。
小環眼眶一紅,哭道:“爺爺,他、他剛死不久,或許魂魄就在附近,還有希望也說不定。再遲上一時半會,就真的沒救了。”
周一仙臉色發白,大步走到小環身前,一把將她拉了起來,沉聲道:“小環,我告訴你,你不要妄想了。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當年你憑著自己本事,將你那個金瓶兒姐姐將欲散儘的魂魄給收了回來,但是我告訴你,那次和現在不一樣。我再說一遍,這法術是要對活人用的,而且此等鬼道異術,大損陰德,當年你不過救助金瓶兒一次,便已經自損陽壽一年。如今你要是再亂來的話,對這個死人施法,能否成功難說,你自身起碼先毀了道行根基,陽壽隻怕要去二十年以上。你想清楚了麼?”
最後幾句,周一仙幾乎是用吼的說出來了,小環一時也怔了,她花樣年華,說不怕死那是胡扯,隻是麵對躺在地上的野狗道人,無論如何難以自處,但一想到那恐怖後果,竟仿佛也是喘不過氣來一般。
場中的氣氛一時僵住了,過了片刻,周一仙放緩了語氣,柔聲道:“小環,命由天定,任誰也改變不了的。想來是老天要野狗他今日死的,我們好生安葬了他,也算是對的起他了,好不好?”
小環臉上神色變幻,不時有掙紮表情掠過,許久之後,忽抬頭道:“爺爺,他的命數不是老天定的。”
周一仙看著小環臉色,心中一沉,乾笑了一聲,道:“什麼?”
小環長吸了一口氣,決然道:“道長的命數,是他自己定的,是他自己不顧一切要衝來救我們,這才不幸過世的。若是他轉身離去,這天下哪一處不是他能安身立命的地方。”
少女的臉色有些蒼白,有些傷悲,低聲道,“所以,他是為我們而死的,沒有他,我們也早死了,哪裡還能在這裡談論什麼陽壽?”
她望向周一仙,周一仙不知怎麼,卻移開的眼光,“爺爺,我要救他。這術法再凶險,也比不上他剛才為了救我們所遇到的厲害罷?”
她斬釘截鐵地道。
周一仙知道她心意已決,不能更改,隻得仰天長歎。而黑暗中那人,此刻一雙眼眸都望在小環身上,閃閃發光,奕奕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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