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進去,鄭毅就看見林主任正坐在自己的辦公桌上,看著幾份文件。
單從林主任的神態上,完全看不出昨天熬了半宿的樣子。
“真的是歲數大了之後,睡覺的時間會變少嗎?”
鄭毅的心裡悄悄地嘀咕。
這段時間當住院總當的。
自己天天覺得連睡覺都不夠睡,每天回到家,自己隻想做的事情就是倒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小鄭啊。”在鄭毅胡思亂想的時候,林主任的聲音響起。
此時的林主任已經抬起了頭看著鄭毅。臉上掛滿了笑容:
“昨天晚上你這事兒乾得很漂亮。”
“老鄒那邊也跟我說過了,這次支架的臨時采購手續,這幾天就會走完。”
“不過。”
林主任在臉上出現了一抹老狐狸一樣的笑容:
“今天你來找我,肯定還是有其他的事兒吧?”
“是的主任。”自己的心思被林主任看破,鄭毅老老實實地點頭。
“那讓我來猜猜。”林主任爽朗一笑:
“是不是和主動脈支架手術有關係?”
“是的主任。”自己的心思既然已經被林主任給瞧破了,鄭毅索性直接大大方方地說道:
“主動脈支架技術又叫做主動脈覆膜支架腔內隔絕術。”
“主要就是為主動脈弓,或者是降主動脈的主動脈夾層、主動脈壁間血腫、還有主動脈破裂的患解決問題的。”
“對於一部分主動脈瘤的患者。如果患者的解剖結構合適,也能夠解決患者的問題。”
“現在這項技術我們醫院還沒有正式開展,甚至整個環海市都幾乎沒有開展的地方。”
“經過昨天的急診主動脈支架手術,我覺得我們胸痛中心對這一類患者,有很大的缺口。”
“所以我想向您申請,我們醫院裡常備上這種支架。”
“這樣可以讓更多的患者得到獲益。”
“小鄭啊。”林主任一笑:
“僅憑著昨天這一例手術,可不能作為向院裡申請,將這種手術耗材作為常備耗材的理由。”
“現在可是耗材零差價,在醫院裡放著這些大支架,要是用不出去。”
“院裡可是要白白背著這份成本的。”
“我還需要更有力的證據或者是條件,去說服院裡。”
“而且。”林主任嘴角一撇:
“和領導,你不能談你剛剛說的這些好吧。”
“從最務實的溝通技巧來說,你要和領導說,你要開展的這些項目,能給醫院帶來多大的收益。”
“畢竟院領導的心思和你不一樣。”
“治病救人固然重要。”
“但是作為醫生,大家也是要吃飯的,對不對?”
“我和你說過的很多遍,現在我們的醫院是自負盈虧的。”
“我明白了,主任。”鄭毅想了想,重新組織了一下措辭:
“降主動脈包括胸主動脈和腹主動脈。”
“因為這一段主動脈的疾病,需要放大血管支架的患者很多。”
“但是因為技術原因很多時候這類患者我們都不得不選擇保守治療。”嗯
“對於保守治療的患者,雖然多數通過藥物治療,可以暫時穩定患者病情,讓患者順利出院。”
“但是這類患者主動脈破潰的地方依然存在,雖然不疼了,但是降主動脈還是會緩緩擴張。”
“擴張到了一定程度就會有再次破裂,甚至發生生命危險的可能。”
“而如果擴張到了一定程度,是無法通過介入微創這種方式來解決問題的。”
“因為那個時候不會有那麼粗的支架能夠匹配患者的主動脈了。”
“到了那個程度,患者的治療方式隻能選擇胸腹主動脈置換手術”
“這個手術的風險巨大,而且有很高的截癱風險。”
“現在藥品零差價、醫療耗材零差價。”
“醫院唯一的收益方式就是通過診療費或者是技術操作費來進行收益,從而給我們開工資。”
“診療操作費,對於外科來說就是手術費。”
“我們如果能解決這個問題。”
“這一類不得不保守治療的患者,就可以順利接受手術治療。”
“這一類患者的數量很多,不會存在耗材擠壓的問題。”
“這樣,不僅可以為患者解除病痛,還可以為醫院帶來可觀的收益。”
“一舉兩得。”
“林主任。”鄭毅看著林利豐,語氣中難免有著一點點怨氣,不過卻被鄭毅儘可能地給壓抑了起來:“我這麼說可以嗎?”
“這麼說就對了。”林主任撫掌表示同意,不過鄭毅言語中的怨氣雖然努力地壓抑,但是卻沒有逃過林主任的耳朵:
“小鄭啊。”林主任露出了一副老奸巨猾的表情:
“你的手術技術是沒得說的。”
“我雖然是個大老粗,但是我也知道。”
“就是在這種地方,做人,你得想辦法圓滑一點。”
“我去和院裡說,有消息了我第一個告訴你。”
“好了,快去忙吧。”
謝過了林主任。鄭毅從林主任的辦公室裡走了出來,還沒等回到自己的診室。就聽見旁邊內科大夫的診室又爆發出了一陣爭吵聲。
一個憤怒的聲音。即便隔著準時關上的門都能在走廊裡聽見。
“你們胸痛中心憑什麼給我看病?”
“怎麼了?”鄭毅趕忙奔著診室進去。診室裡麵又是那位倒黴的內科大夫。
診室裡,坐在患者的位置的是一位老爺子,旁邊還有一位歲數大概四十來歲的男家屬。
看到鄭毅過了,這男家屬診室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你是管事兒的?”男家屬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說道。
“我是胸痛中心的住院總。”鄭毅說道,但是這位男家屬講話的語氣,也讓鄭毅從心裡就有一種不快。
“好,那我告訴你怎麼了。”男家屬先是斜了一眼已經被氣得渾身發抖的內科大夫,又斜了一眼鄭毅:
“我就問你。”
“你們胸痛中心憑什麼給我爸看病?”
聽著這位男家屬不善的語氣,鄭毅看了眼內科大夫:“兄弟,什麼情況?”
“鄭總啊。”內科大夫委屈得都快哭了:
“這位老爺子進來說胸悶,被急診給送到了我們這。”
“我給做了個檢查,又抽了個血。”
“所有結果,都提示患者是不穩定型心絞痛。”
“然後,我就建議患者做一個冠脈造影或者冠脈cta明確病情。”
“結果,這家屬就在這兒鬨上了。”
內科大夫的哭訴還沒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
“你可彆在這人模狗樣地說屁話了。”男家屬的語氣惡狠狠的:
“你好好看看,你們這裡門口牌子上寫著的是什麼?”
“你認不認識字?”
“你這裡叫胸痛中心。”
“我們家老爺子就是胸口發悶,不舒服。”
“就被送到你們這兒來了。”
“我再給你說一遍。”
“我老爺子胸口一點都不疼。”
“你憑什麼給我們看病?”
“這位家屬。”看到這位男家屬來者不善,鄭毅耐著性子解釋道:
“冠心病也是我們胸痛中心的診療範圍。”
“但是並不是所有的冠心病患者都會胸痛。胸悶也是心臟缺血的重要表現之一。”
“這位大夫……”
鄭毅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這位男家屬粗暴地打斷了:
“彆給我在這扯這些屁話。”
“我再說最後一遍,我家老爺子胸口不疼。”
“你這是什麼狗屁大夫?”
“給我家老爺治錯病了,你們擔當得起嗎?”
“你們這幫大夫會治胸口不疼的病嗎?”
聽著這位男家屬說的話,鄭毅心裡逐漸明白了。
正所謂誰都沒有辦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自己和內科大夫都解釋得很清楚來,這家屬還在這裡胡攪蠻纏。
那就隻剩下了一點。
這家屬壓根就不是真心帶著老爺子過來治病的。
他是純粹過來找碴的呀。
按照道理說,一般大夫遇到這種情況,大家都是能忍則忍。
給這種大爺哄走了,或者勸走了就完事兒了。
但是一種憋屈的感覺卻一直堵在了鄭毅的心裡。
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的嗓子眼兒裡被一塊魚刺給卡住了一樣。
有種如鯁在喉,不吐不快的感覺。
鄭毅看著那位氣得渾身發抖的內科大夫。
想必他和自己現在心裡是一模一樣的感受。
甚至他要比自己更加憋屈,憤怒。
鄭毅的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直勾勾地看著這位男家屬: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鄭毅語氣的突然變化,讓這位男家屬一愣。
他有些無法預料,明明應該是軟柿子,被自己和老爺子當成出氣筒的人,為什麼會突然硬氣了起來。
“你聽不懂人話嗎?”男家屬的語氣裝得凶狠:
“我現在就是在好好說話。”
看著鄭毅怒睜的雙眼,男家屬的臉上表情一慫。
隻見這位男家屬和老大爺對視了一眼,兩人眼珠子轉了一轉。
男家屬的臉上,突然間換了一副委屈的表情:
“哎呀,你們大夫居然罵我!”
“你們大夫怎麼罵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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