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前段時間蕭震安排來皮島的商船基本是台州一帶陳慶組織的商船，運力和規模並不是很大。但這次蕭震帶來的商船都是千料以上的福船和更大的西洋大帆船。
毛文龍也顧不上寒暄，直接問了蕭震這十艘海船的運力，得到確切數字的毛帥略一盤算，便對蕭震說道：“蕭大人，你算是幫了我東江鎮的大忙了！”
“受地域所限，原來能到皮島商貿的貨船多是從登萊出發的，袁大人已經辭官，能來的貨船也是越來越少。登萊水師運送軍資的船隻，卻是運力不足，再者水師壓價太狠得利有限。本帥也隻能勉力維持。”
蕭震聞言客氣道：“毛帥，下官也是儘力而為吧，上次江南的商隊也是臨時拚湊，這些海船原來都有海貿路線，直到最近才協調出來，此次除了五千擔南洋的粳米還有前陣子在複州永城一帶繳獲的一千擔糧食和軍械，看看在毛帥這換些北貨馬匹。”
毛文龍歎了一口氣後，說道：“有心了，這東江鎮一年朝廷能下撥糧食十五萬擔，餉銀十六萬兩，到東江鎮手裡一年糧食不過九萬擔，餉銀不到十萬兩，其實餉隻能養兵萬餘，糧能活人兩萬。”
“老夫不得已，隻能販參賣貨，甚至是和建奴在馬市互貿，所得換糧餉軍械，勉力支撐。”
聽完毛文龍所說，蕭震也知道，當年袁可立在任時，皮島附近可以說是商賈雲集，每年毛文龍收稅就以萬計。
朝廷不少人彈劾他不打仗就做買賣，不務正業。而且他跟建奴建立馬市，相互交易，這在後來成為他通敵的重要證據，袁崇煥砍他的時候說的大罪裡就有這一條。
一直讓蕭震不解的是袁崇煥雖說在帥帳扣了毛文龍，但毛文龍在手握大軍而且官職比袁崇煥大不少的情況下，一點反抗沒有，乖乖的讓袁崇煥給砍了。
事後袁崇煥怕島上東江鎮官兵造反，先是親自祭奠了毛文龍，而後又弄了十好幾萬的銀子發餉，才算是安然度過，但毛文龍死了後東江鎮的官兵沒多久就散了，戰鬥力全無。
但這也更證明了毛文龍對東江鎮的控製力，即便袁崇煥的親兵扣住了他，隻要他反抗，甚至隻需喊一嗓子。袁崇煥絕對不敢在一群由毛文龍義子們率領的驕兵悍將控製的東江鎮地盤上把他給砍了。
蕭震最終歸結為毛文龍對大明過於忠心，一聽皇帝要殺自己，不但自己乖乖配合，還讓島上自己的義子們服從命令。
這就像現代社會的一個經典案例，母親夥同男朋友殺害親兒子，牛高馬大的兒子在聽到母親要殺自己的話後，就停止了反抗，任由他們下手。
其實用蕭震的眼光看，毛文龍的很多行為都跟後世新四軍在根據地的做法相似。當年的四爺，也是跟日本人和偽軍做生意，甚至日本人會用槍械彈藥來支付。
隻是毛文龍沒有組織，太依靠個人威信，他一死，東江鎮就散了，確實可惜。但這人性子太耿介，你要是勸他不忠於皇帝，估計他能把你先砍了。
想了大半天的蕭震，也是歎了口氣才對毛文龍說道：“七折八扣已是慣例，這就叫前方吃緊，後方緊吃。但誰也難動這以文禦武的祖製。下官儘量幫大帥把北貨運出去，至於朝廷諸公怎麼看，這個也就顧不上了。”
毛文龍停下腳步，看著蕭震，然後鄭重的躬身一揖。
起身後道：“老夫隻問本心，堅守東江鎮則可牽製建奴，此為首，其餘是顧不上了。老夫常想若是袁大人能再督撫登萊十年，或許東江鎮能與建奴一戰，起碼半島可歸大明。”
蕭震也是隻能隨著毛文龍一起感慨，袁可立、孫承宗算是不可多得的具備戰略眼光的高層。
但他們的策略在一個不說上下一心，隻要是政令通達的朝廷，基本可以實現對建奴的有效防禦和反擊。但現在隻能想想罷了。
到了內堂，蕭震又與毛文龍談了關於貿易的一些細節，又對這次出擊和即將組建的遊擊隊事宜向毛文龍請教了看法，毛文龍倒是對這心頗為看重，還讓人將半島一帶標注建奴防禦和駐守情況的輿圖備了一份交給蕭震。
中午蕭震將自己這邊的顏思齊、趙啟良、劉良棟等軍官介紹給了東江鎮的各級主官，毛文龍也將手下的一眾義子叫來作陪酒宴。雙方算是建立了友好關係。
蕭震在臨走前又將自己構思的聯合東江鎮一起出兵，奪回連山關收複半島東南的計劃同毛文龍提了一下。
毛文龍卻指出，打是能打下來，但肯定守不住，除非朝廷大軍能北上配合奪回廣寧、遼陽一線。不然光靠兩家防守這麼多堡寨，一是兵力不足，二是扛不住建奴的大軍反擊。
看著計劃被拒的蕭震，毛文龍說道：“眼下的遼東局勢不是一地一軍之力可以挽回，袁崇煥算是西線守錦州、寧遠，你算中線守金州，我東江鎮算東線，除非朝中全力主攻，配以兵餉軍械，三線協調有度，或可剿滅建奴。”
“但如今朝中隻知寧錦防線，東江鎮異類也，你的金州怕是多數人從未聽聞，又何來輕易反攻之說。”
接著又說道：“你我兵少，騷擾建奴尚可，一旦占據要害之地，十幾萬建奴來攻，你如何防得住？單是挖壕圍困，誰又能出兵救援？若是後繼無力，白白犧牲兒郎性命，所謂何益？”
蕭震也明白了，這東江鎮估計是到了極限了，朝廷給的錢糧不能支撐東江鎮，更彆說擴軍備戰了，一旦大量擴軍，很容易被拖垮。
無奈隻好向毛文龍請求遷徙部分遼民到金州以南的旅大之間安置，自己可以用糧食交換，沒想到毛文龍倒是痛快，一口答應五萬遼民的遷徙。
蕭震也是覺得毛文龍大方，要知道這五萬遼民可不是當初袁可立在山東招撫後的那些婦孺聚在一塊的難民。而是在毛文龍建立東江鎮之後，不甘為奴的遼民，一直跟著輾轉各地，後來逃到朝鮮義州等地的遼東逃民。
雖說不全是青壯，但大都跟著轉戰千裡，在殘酷的戰火和饑荒中活下來的，幾乎家家戶戶同建奴有血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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