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震抬手擦去粘在臉上的血痂,眼前八百餘建奴被擠壓在火炮壕溝之前。
濟爾哈朗站在陣中,嶽托和李永芳早已不知所蹤。
最後的鑲紅旗、鑲白旗戰士都死死的攥著手裡的刀槍,看著三麵林立的刺刀,身後被擠壓的同袍不斷跌入壕溝,偶爾不幸刺穿後的慘嚎讓安靜的場麵越發緊張。
蕭震命令隻剩三百的近衛營和所有火槍兵裝彈瞄準,並推了幾門輕炮上來瞄準殘敵,自己帶著破盾殘刀上前,火把映照下喊道:“降還是死?一言而決!”
濟爾哈朗抬手擦掉額頭的汗水,動動嘴唇卻隻是咽下不存在的口水,緊握戰刀的右手卻覺得沒了力氣。
蕭震一揮手,火槍兵嘩的一聲,挺舉刺刀上前一步。
濟爾哈朗連續三四次吞咽後舔了一下乾裂的嘴唇,幾乎用最後的力氣喊出:“願降!”
沒有剛烈的硬漢,沒有無畏的忠臣猛將,近兩個時辰的血腥廝殺,再硬的鐵漢也難舉刀劈砍。
不停地殺戮後眼中隻剩麻木,忠誠,大汗都被被拋在腦後,這一刻活著才是心底最後的呐喊。
嘩啦啦的棄刀丟盾聲,八百建奴紛紛垂首。
蕭震命令火槍兵圈著他們離開刀盾,到一側的空地上坐下。
蕭震看向張遠,讓他召集所有營以上軍官,下令清點損傷,救治傷員。
蕭震腦中此刻沒有任何念想,隻覺得活著真好,但目光落到火光中的戰場,長矛穿胸還死死抓著矛杆的年輕士兵的側臉,就那樣微微的垂首,可能是火把映照的原因,看不出慘白的臉色反而更像是熟睡的臉龐。
這些義無反顧戰死在遼東故土的年輕人,真的隻是為了能足額發放的餉銀嗎?真的是為了效忠從未謀麵的皇爺?還是對腳下鄉土的難舍?
眼眸燃起光亮的蕭震,走上前去輕輕的抱起年輕戰士,放平在乾燥的地麵,伸手拔出長槍,理了理戰士衣襟,頷首致敬。
戰後的清點來的不是那麼迅速,最後的混戰讓所有人攪在一起,各營主官隻能整隊慢慢清點。
直到一個時辰後,數據才開始彙總,金州軍前後一共傷亡三千六百人,陸戰一師工程兵幾乎被打殘,僅餘下不足二百人,火槍營損失兩營,斧槍營損失一營,近衛營損失一個百人大隊,騎兵營損失百人,炮營最後離開陣地衝入混戰中損失百餘人,增援的兩千新兵,剩下不到千人。
輪換修整一夜的陸戰一師算是恢複了不少精氣神,各營開始清理戰場,不少未死的建奴被挨個補刀。
最後在離城最近的第一道壕溝裡挖出了鑲白旗旗主阿濟格,原來這家夥一開始被摔暈在壕溝底部,後來上邊被兩匹戰馬壓住,由於體型大的戰馬不能壓實壕溝底部,留下的空隙反而讓他活了下來。
隻是清理戰場時,壕溝底部喊叫的阿濟格差點被填土活埋,拉上來後企圖攻擊士兵的他,被火槍兵開槍打斷左腿。
阿濟格身上鑲邊的豪華山文甲,讓俘虜他的士兵意識到這可能是條大魚,逐層上報後,在濟爾哈朗的指認下,後金老奴酋努爾哈赤的第十二子鑲白旗旗主阿濟格被俘。
不敢耽誤的蕭震立即通知鎮江的顏思齊嚴守鎮江,並將趙啟良的獨立騎兵團回調義州,準備同近衛營和一師的騎營合編,由蕭震領隊向朝鮮腹地進發,配合毛文龍的東江軍徹底殲滅鑲藍旗的阿敏。
四日後,在銀杏江邊跟東江軍死戰的阿敏還剩不到三千人馬,毛文龍的東江鎮從鐵山出擊的萬餘人還剩不到四千,鐵山副將毛有俊戰死,全軍斷糧食不果腹,已經殺馬為食,仍死死纏住阿敏的鑲藍旗。
蕭震讓兩千五百騎兵衝入戰場,將建奴軍陣攔腰切斷,金州軍同東江軍開始合力絞殺建奴,大半個時辰後鑲藍旗大敗。
毛文龍帶著餘下的東江軍卻死追著不放,陸續的砍殺逃竄的建奴,不少都是餓得半途倒地無力追擊。
阿敏帶杜度和親隨倉皇逃竄,卻被近衛營的獵兵攔截,近衛營張遠“卑鄙”的從背後開槍射殺了建奴二貝勒、鑲藍旗旗主阿敏。
企圖剝下二貝勒後枕骨的張遠被蕭震製止,因為這屍體可是大功,需要完整的上交朝廷。又準備朝杜度下手的張遠,再次被阻攔。
最後蕭震氣的罵道:“你不看盔甲嗎?腦子呢?回頭認清八旗甲胄等級,彆一天到晚就知道拿個斧子亂鑿!這都是弟兄們的功勞!”
丁卯之役結束,戰後毛文龍拔劍長嘯,一解曆年胸中悶氣。
聽到蕭震已經全殲圍攻義州的建奴這個消息後,毛文龍卻是抱著已經戰歿的毛有俊,低聲痛道:“東江兒郎,不負皇明!”
事後蕭震扶著毛文龍沉默的返回大營,先找來隨軍的醫官,給毛文龍清理傷口。
大戰中毛帥突前砍殺,又被建奴射中兩箭,一箭還是手臂,一箭卻釘在了腳麵。
東江鎮的蒙古大夫隻是草草的敷上草藥,拿布裹起來而已。
蕭震隻能讓一師的軍醫重新清創包紮,畢竟東番來的軍醫可是略微培訓過的。雖然就兩招,但效果一直不錯,金州軍的傷死率比起其他軍隊低不少。
憑著不知道多少度的蒸餾酒精殺毒,用小刀片子挖去爛肉,再糊上不知道缺了多少配料的假白藥止血消炎,最後用沸煮過的紗布包紮,這一套下來算是第一招,被戰士們稱為“屠夫療法”。
第二招就是傷標貼牌,戰場上下來的傷員,先拿赤橙黃綠四色牌子,又被戰士們稱為“看牌賭命”。
要是不幸的被發到紅牌,那軍醫隻會用短暫的精神療法送最後一程。橙色牌子也得看運氣,有時候遇到鋸不斷或者不好鋸的斷肢殘臂,軍醫一般會抽出鋒利的大斧,乾脆利索的砍下去之後止血包紮,剩下的看命。
黃、綠牌子最受歡迎,因為一般都養段時間就能生龍活虎的重返軍營,所以在蕭震的軍中,士兵們最害怕的時刻不是戰場,而是軍醫發牌的時候。
重新包紮後的毛文龍精神又好了不少,召集剩餘的將領和孩子們,開始上表序功。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ge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