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震看著這個老太監，想想也不怕他鬨什麼鬼，於是讓張遠帶屋裡的近衛出去把守四周。
等人走後，蕭震看著劉若愚說道：“宮外傳言皇帝沉溺木工，整日狗馬射獵，沉迷美色，剛才劉公公所言皇帝控製魏公公是從何說起？”
刻意壓低的笑聲從劉若愚這個太監的嗓子傳出來，在這個燭光搖曳的廢宅屋子裡顯得格外滲人。
劉若愚看著蕭震，說道：“當今陛下，雖然登基前讀書甚少，但終是皇明子孫，也是有一番氣象的少主。”
蕭震覺得這個大明有些不對勁了，但還是想聽聽這個內宮太監的說法，於是示意劉若愚繼續說下去。
“當今陛下生母王才人，死時曾對今上說：我與西李有仇，負恨難申。但今上時年才16歲，自然不懂。”劉若愚繼續說道。
李選侍仗著泰昌皇帝的寵愛，一直將今上帶在身邊撫養，並讓魏忠賢陪伴今上，防止當今陛下同生母王才人接觸。
陛下登基之初，李選侍勾結魏忠賢企圖扣住皇上，逼迫先封自己為後，才能讓陛下繼位。
後來英國公張維賢和給事中楊漣、禦史左光鬥力爭才讓陛下順利登基。
魏忠賢怕事情敗露，便勾結皇上的乳母客氏，二人成為對食，而客氏是陪著陛下長大的，感情不是一般人能比，所以魏忠賢又得了信任。
但皇帝日漸長大，加上帝師孫承宗的教導，後來卻是在禦馬監選孔武有力的宦官六百餘，在內廷列隊操練，騎射弓馬俱全。
且皇帝喜好按輿圖製沙盤，推演兵馬軍陣，並選拔廠衛乾員，出山海關到遼東查探敵情，逐步掌控皇城。
蕭震聽到這裡已經是懵逼了，問道：“此事以何為證？外間又何至傳言大謬？”
劉若愚笑道：“今上勤政，繼位就召回葉向高再任首輔，且葉向高多次向人誇讚皇帝勤學聰慧。且天啟初內閣、六部有楊漣、左光鬥、趙南星等能臣，方從哲一類的奸佞皆被清出朝堂，吏治清明，若皇帝昏聵，怎能如此行事？”
“再者，袁崇煥何以被用？當年袁崇煥出關丈量遼東，回來上奏皇帝，皇帝大喜，以所獻輿圖製造遼東沙盤。且袁崇煥後來上書大言：關外屯田，建奴隻能或降或敗。”
說完劉若愚看著蕭震說道：“你可知皇上是如何批複的？”
蕭震哪知道啊，後世就知道木匠皇帝掉水裡撈上來不到一月就死了，史書上還加蓋了“昏君”兩個大字做算是蓋棺定論的評價。
於是示意劉公公接著說下去。
劉若愚歎了口氣，說道：“今上批複：屯田也可，但大明軍民有彆，二者如何分辨？軍民如何共處？且既要屯田又要征戰，如何才使田有所出？兵馬有所足？何況屯田平原，如何保證建奴不來偷襲劫糧？遼東之事不能輕言必勝，需穩固大明徐徐圖之。”
說完劉若愚問道：“蕭大人，此番言語可是沉迷美色、喜好木工之君能言？”
這個沒法反駁，袁崇煥隻是情商低，但不是大傻子，畢竟是進士出身。
天啟能把他的吹牛奏章認真批複，那起碼在遼東問題的認識上比袁崇煥全麵，這確實不像昏君，反而比較聰明。
蕭震不死心的問道：“若如此有中興明君氣象，今上為何坐視魏忠賢閹黨禍亂朝中？”
“唉！此事實乃無奈之舉，皇帝勤政越久，看大明積重越多，所有問題皆在銀錢。一旦下旨，大小官員皆是加征遼餉等稅賦。”
“可陛下深知大明民生不易，想開征商稅。而魏公公算是皇上的親近人，而且目不識丁，便於掌控，於是讓其為大明充實內庫。”劉若愚接著說道。
“但皇上終歸是年輕，向士紳收稅，萬曆年連礦稅都收不起來，何況陛下想收商稅，朝中上下自是不肯，皇上也怕啊。所以隻能先讓魏公公打頭，此事成了一切好說，若不成皇上可出來從容收拾，再圖他法。”
“但終歸是有聰明人，看透此事乃皇上一力推動，宮外謠言中傷無所不用，製作沙盤則傳為喜好木工，操練內廷就是狗馬射獵。
一旦謠言坐實，即為昏君，則商稅一事，就可稱為：昏君貪財，奢靡無度，與民奪利，不得推行。”
我擦！這麼狠？蕭震聽完瞬間覺得官紳階層的牛逼，不觸及自己利益，忠臣也能當，良將也可以做。
一旦觸及自身利益，立馬化身為敢於違抗“昏君”命令的諍臣，一身正氣都能滿的淌到腳麵上。
既保住自己的好處，史書上還留下個好名聲。
聽到這裡，蕭震算咂麼出一些味道，天啟上台時想有一番作為，召回能文能武的葉向高，又把方從哲這樣的老狐狸踢出內閣，又弄了不少能臣，打算好好乾。
但親政時間一長，發現沒錢就乾不好皇帝，可一提錢，大臣們就搜刮窮人，這事傷大明的根本，天啟不傻，自然不乾。
可一收商稅，大臣不乾了，隻能讓貪財的宦官魏忠賢打頭，自己學祖上背後微操，畢竟這事兒嘉靖乾的賊溜，好學。
但蕭震還是覺得不對，為什麼劉若愚說魏忠賢得了消息後，勾結客氏，清除天啟宮內的勢力呢？
於是蕭震問了劉若愚，劉公公說道：“客氏狠辣，仗著皇上的情誼，在天啟三年張皇後懷有身孕，客氏勾結魏忠賢使皇後流產，後用手段使天啟疏遠皇後，張裕妃素來輕慢客、魏二人，此二人竟矯旨將張裕妃打入冷宮活活餓死，多年來皇帝子嗣艱難，其實都是這兩人想獨占皇上寵信所為。”
“魏忠賢得知建奴購買火藥以及東林黨摻和其中後，恰巧皇子朱慈炅快滿周歲，而皇上意識到後宮有問題後就一直對皇子保護有加，客氏和魏忠賢找不到下手的時機，於是二人密謀想趁此機會謀害皇子。”
“魏忠賢讓工部侍郎薛鳳祥以修繕宮殿為名，將乾清宮的梁柱做了手腳，並派心腹一人提前帶皇帝離開，這樣既能保住皇帝還能趁機將皇上訓練的親衛砸死在乾清宮，又給客氏毒害皇子找到掩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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