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才那意識瀕臨沉寂的瞬間裡。
祁風好像又回到了當初那場滅世之夢的高中尾聲。
在真實的記憶裡,沒有什麼滅世天使,他老老實實的上完最後一天課,回到家裡,看著臥室桌子上還沒收拾完的卷子和演草紙,心情忽然有些恍然。
之前的日子,祁風一門心思為了全國統考而學習。
上學是為了考試,吃飯是為了考試,一切都是為了考試。
而現在,終於要迎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試了,但他忽然又有些學不進去。
祁風就這麼坐在桌前,什麼也沒有做,隻是安靜的發呆,享受著難得的平靜。
不知過了多久,他從抽屜裡拿出來一個本子。
本子有些年頭了,紙張微微發黃,是那種很老舊的田字格,封麵上還有三個卡通小人在放風箏。一男一女,兩人在你追我趕,追逐打鬨,嬉笑童趣。
還有一個男生是風箏。
太慘了。
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誰是第三者。
翻開來的第一頁上,正用歪歪扭扭的稚嫩筆記,寫著一條條人生目標。
“和爺爺奶奶一起去遊樂園。”
劃掉。
“有一輛自己的四驅車。”
劃掉。
“吃冰淇淋吃到飽。”
劃掉。
劃掉。
劃掉……
……
一條條並不算很難完成的目標,早都已經被劃掉,隻剩下了最後一條。
“考上一個好大學。”
這本子上的每一條目標,都是他和爺爺兩個人一起寫的。
父母早早離世,祁風記憶中的大部分時光,幾乎都有那個老人佝僂的身影陪伴。
隻是最後,他也走了。
肝癌晚期,藥石無醫。
三年前,祁風還沒上高中的時候,奶奶前腳剛意外離世,爺爺後腳就就查出來了這病。醫生私下裡對祁風說,他爺爺可能活不過半年了。
結果被趴在門外偷聽的祁老爺子給聽見了,一腳就把門給踹開。
這老頭子也是倔得很,說祁風都還是個孩子,都還沒成年,他怎麼可能會死呢?
然後就這麼生生撐了三年,身子骨倍兒棒,吃嘛嘛香。
在全國統考前的幾個月前,祁風18歲生日那天晚上,爺倆還搬著小馬紮坐在小區的老槐樹下,聽風吹樹葉,看著飛機閃爍著航空燈從夜空中飛過。
天氣才剛剛回暖,夜風裡多少有些涼意。
但瘦小的老人身子硬朗的很,穿著件洗得褪色的白色大背心,外麵隻套了個老式襯衣,手裡拿著蒲扇,和祁風聊的有說有笑,前仰後合。
他說讓祁風考試好好考,等上大學了,一定要趕快找個對象給帶回來。
有了對象,就要趕快結婚。
最好能趁他還活著的時候,儘快生個大胖小子,讓他享受一把抱曾孫子的快樂。
祁風一臉無語的說好好好。
心裡卻想著哪有那麼簡單啊?結婚之前還要大學畢業工作,等生小孩了,不知道還要多久。你肯定等不起。
但他沒想到。
第二天,老人躺在床上,就再也沒有醒來。
他真的等不起了。
祁風突然拿出水筆,筆尖停在泛黃的紙上,準備落下,卻沒有落下。
眼淚豆大顆的順著臉頰往下流,砸在本子上,洇出一個又一個的圓形痕跡。
曾經在晃晃悠悠的歲月裡,一筆一劃寫下的人生目標,到最後,也隻剩下了一條。
如果再劃掉……
往後的日子,他連個像樣的念想都沒有。
歎了口氣。
他提筆寫道:大學畢業後找個好工作,結婚生子。如果沒有好工作也找不到對象,那就一個人,去看看更廣闊的的世界吧。
祁風把本子合上,放回抽屜。
回憶戛然而止。
他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會想到這件事,他甚至都忘了,這些年那個本子是不是還放在原來的抽屜。
“我現在,算是見過了更廣闊的世界嗎?”
祁風捫心自問,卻無法回答。
好像他這輩子也沒看過多少風景,沒認識太多的人,更沒做過什麼出人頭地的事情。
答應過的事沒有完成,許下的承諾轉頭就忘。就算是快死了,回首往昔追憶起似水流年,好像也沒多少值得稱讚的回憶。
祁風知道,自己的意識很快便會徹底沉寂,生命之火最後的餘煙也將飄散。
但他卻忽然笑了。
當生命已經走到了終點,人生的路從此結束。
至少讓我在臨死之前。
一事有成吧。
“鳥人,你在嗎?”祁風用沙啞的問道。
短暫的寂靜之後,連風聲都吹不到的高空。
那個冰冷的,玩味的,仿佛帶著笑意的聲音,忽然在他耳邊響起:“怎麼了?”
祁風:“給我力量。”
“哦?我要是不給呢。”
“……求你了。”
滅世天使好像離開了,世界變得出奇的安靜,久久沒有聲音再響起。
但片刻之後。
祁風右手掌心的岩印,忽然綻放出無比耀眼的光芒。
陳朝曾經說過,在夢中滅世的存在,皆為五品之上。
彆說是當今的末法時代了,五品傳說都已是極限。就算是放眼諸多夢境世界,五品之上,也同樣是存在於曆史之中的傳奇!
那是超越了夢境與現實之上的絕對強大!
沒有人知道,這樣的存在降臨現實,究竟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但此刻,走投無路的祁風,終於打開了他最初那個的潘多拉魔盒。
……
雪山之巔。
三位境外傳說正與老吳激戰,突然臉色大變,一臉驚懼的望向囚山所在。
然後轉頭便跑,毫不逗留,跟瘋了一樣。
那速度就像便秘三個月,突然被開塞露捅了屁股一樣,活像幾隻脫了韁的野狗。
老吳也都顧不上追擊,同樣滿臉錯愕的望向囚山的方向,嚇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這是,聞道之上?!”
……
西北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