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退無可退。
再退,身後就是大宋京師。
城中宋軍軍心甚是淒寒。
他們本來的指望,就是朝廷能儘快派兵增援滑州,還要指望天下各路勤王兵馬。
然而,一切都指望不上了。
江南淮南劍南的兵馬遠水解不了近渴,河南兵馬早已潰敗,王霖的青州軍遠在西夏,而西軍主力此刻正被完顏宗翰圍困於太原。
張叔夜幾乎一夜之間須發全白。
古有伍子胥過關白頭,今有張叔夜一夜蒼首!
他手按寶劍凝立在城門樓上,眺望著黃河方向,那邊,已經旌旗招展,金兵的馬蹄聲轟鳴如雷,往滑州而來。
張叔夜轉過身來,麵色冷漠,環視姚平仲等眾將道:“諸將,此刻,金兵大舉入侵,我大宋危在旦夕,吾等身後,便是京師汴梁!我等再無可退之地,唯有死戰!”
“老夫為官數十年……年已六旬,吾食君之祿,當為社稷、為萬千黎庶死戰!今日,老夫在滑州,與諸將對天盟誓,城在人在,城滅人亡!”
姚平仲凜然高呼道:“諸位,我輩從軍報國,如今國難當頭,當與張太尉共進退!共生死!!!!為大宋,死戰不退!”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姚平仲帶頭吟誦,城樓上諸將以及守城軍卒也都心中蒼涼地跟著齊聲高喊,漸成同仇敵愾的悲壯之鳴,聲震九霄。
碩果僅存的這兩萬河北軍淚流滿麵。
他們的故土家園已經被金人踐踏,他們的家眷妻兒已經被金人淩辱,他們從河北一敗再敗,如今已經退到了河南滑州,再無可退之處!
退,就是個死。
京師若破,大宋既亡。
作為宋人,哪裡還有活路?
……
王霖率五萬鐵騎揮師東進,緊急馳援河南。
兩個晝夜,伏虎鐵騎奔襲了數百裡。
進入萬年縣境,這已經是人力所能為的極限了。
不得不安營紮寨,略加修整。
此時,金人攻克河北各州府縣的消息不斷傳來,而按照王霖的判斷,此刻完顏宗弼也就是金兀術的兵馬怕是已經渡河直逼滑州,滑州一破,金兵便可長驅直入東京!
王霖心急如焚。
他沒指望張叔夜能守住滑州。
張叔夜從河北接連大敗,不能說明張叔夜無能,隻能說明金兵實在是戰力強悍,非宋軍所能敵。
他唯一寄希望於東京的李綱、吳敏和宗澤。
還有關勝徐寧麾下的五萬神武軍。
有上述三位名臣在,東京應該還能守得住吧?
其實王霖自己也沒有太大的信心。
他已經不得不開始考慮東京被破後的應變之舉了。
按照本原的曆史軌跡,金人應該先後會有兩次南侵,才徹底滅了北宋,此番隻是擄掠人口財物,威逼大宋乞降。
然而大勢雖然未變,但相關的細節已經開始混亂,誰知道這一回金人是不是懷了必滅大宋的心思。
王霖不敢冒險。
想起靖康之難,固然現在趙佶的年號並未改為靖康,但類似的場景卻極有可能重演。
再想起無數國土被踐踏、同胞被屠殺和擄掠,王霖自覺錐心之痛。
更重要的是,太原的種師道不知道能抵擋完顏宗翰多久。
若是太原也失守,完顏宗翰從河東一路南下,與完顏宗望合兵於黃河之南,那麼,北宋必亡,隻能重新走偏安江南的老路。
而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夜已深了。
西風正烈,蒼鷹嗚咽。
見王霖依舊站在坡上靜靜眺望著遙遠的東北方向,燕青輕歎道:“王爺,請保重身體!”
“小乙,傳令花榮,務必要死守濟南府一線,不能讓金兵逾越雷池半步,不然……”
王霖牙關緊咬,嘴唇都咬出了絲絲血跡。
燕青躬身領命。
何止是王霖,青州兵馬的家眷都在青萊,若讓金兵攻取青萊,後果不堪設想。
他並不知,在他傳令花榮、黃信率剩餘五萬青州軍以攻為守、前進至濟南府一線後,完顏宗翰麾下一支萬戶已經攻克濮陽,往山東境內而來!
定州,惲州,兗州,數州之地宋軍望風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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