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真使出神遊一劍之後,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得蒼白,嘴角立時滲出了血跡。
受此重傷並非隻因為這一劍的反噬,更因為那三枚暴雨梨花針!
不錯。儘管他入了神遊,以極快的速度穿行,卻終究還是中了三枚。
他全力壓下胸腔中翻騰紊亂的真氣,回身一把攬起李寒衣,掠過了仍在發呆的蘇雨落,到了趙翎予身前。
蘇雨落回神的第一反應就是提劍動手,但見趙玉真落地後,眼角也滲出了血跡,顯然已是命如薄紙。
就算是天下劍術第一,便也到此為止了嗎?
蘇雨落瞥了眼身後的大家長,見他沒有說話,便緩緩放下了手中之劍,杵在了地上,靜靜守在一旁。
他仰慕道劍仙,不願做那逼命之人。
蘇昌河等人不慌不忙的踱步上前,遠遠的圍住了道劍仙三人,卻也並不著急動手。
身為殺手的他們很清楚,獵殺的尾聲遠比高潮要凶險得多,任何時候,輕敵都有可能葬送性命。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劍仙保不準還能催動最後的力量,同歸於儘也不無可能。
趙玉真落地後,一陣暈眩感襲來,以桃花劍杵地都未能穩住身形。李寒衣及時攙扶住了他,眼神驚恐地盯著他的胸膛。
趙翎予也看到了,神色不禁動容。隻見那處胸膛不住有血滲出,染紅了紫衣,如同三朵盛放的桃花一般,殷紅的讓人眼暈。
李寒衣抬手往他體內輸進真氣,可趙玉真卻輕輕搖了搖頭,擋開了她的手。
“我有大龍象之力護體,沒事。”
趙玉真笑得很是輕鬆,隻是眼角滲出的血滑過麵頰,揭穿了這個謊言。
“怎麼可能沒事!”李寒衣聲音微微顫抖,伸手輕輕擦去他嘴角和眼角的血跡,眼神悲戚。
趙玉真仰頭歎了口氣:“我有些後悔下山晚了。”
“不晚,現在也不晚。”李寒衣攙著他在一旁坐下,動作輕柔。
他活不了了,我也活不了了。
這是回蕩在趙翎予心中的一個聲音,他能感覺到冥冥中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在拉扯著他和趙玉真。
趙翎予仰頭看天,是來源於那裡嗎?
這股力量神聖而龐大,即是所謂的來自極樂的召喚?
可是人死後不應該進入幽暗地獄等待輪回?
真想上去看個究竟啊~
“咳咳!”趙玉真重重地咳了兩聲,道門法力滌蕩四周,拉回了恍似神遊出竅的趙翎予。
趙翎予悚然一驚,剛才的神遊狀態並非修為境界的突破,而更像是一種解脫,一種被命運牽引,無力抗爭,響應召喚的釋然。
是他救了自己?趙翎予神色複雜的看向癱坐在地的紫衣道士。
趙玉真隻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轉頭望向李寒衣,臉上的笑意終究是逐漸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無奈:
“早知道就早幾年下山了,反正都是一樣的結果。”
李寒衣心中微微一驚,臉色煞白,如同抹上了一層白霜。
她聽懂了。
慕然閉目,一滴眼淚自她左眼流出,滑過臉頰,落入了風中。
她心中僅剩的那一絲僥幸也隨著這一滴眼淚,飄散了。
良久,李寒衣緩緩睜開雙眼,輕輕握住了趙玉真的手,淡笑:“沒關係,有我在,你並不孤獨。”
“遇見你是我的運氣。”趙玉真也笑了笑,隨即又愁眉苦臉起來:“可是我沒能珍惜,終究是錯過了你。我的一生,從未像現在這般後悔過。”
“那你為什麼不早點下山?”
“我知道你上了六次山,可是我沒有勇氣下山,沒有勇氣再見你。”趙玉真歎息,滿是自嘲的繼續說道:
“我連答複你的勇氣都沒有,甚至以為各自安好便是我們最好的結局,你說我是不是很窩囊?”
李寒衣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也不知該說什麼,她確實無比期盼過,也異常憤怒過,失望過,但那都已經過去了。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了意義,隻會徒增悲傷而已。
她並不是一個喜歡傷感的人,也不會花心思去追究那些虛無縹緲的事情,所以她隻是安靜的聽著,默默的聽著。
一旁的趙翎予眉頭深深皺起,所以那一次在青城山下,便是她第六次登山?若是當時趙玉真能夠不顧一切的下山,那今日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境況,他們會像一對神仙眷侶一般,攜手闖蕩江湖?
趙翎予不由得豔羨起來,如果李寒衣願意找他六次,那恐怕如他這般優柔寡斷,尊師重道的好孩子,也會拋棄一切的跟著李寒衣離開吧。
如此想來,他不禁又生出些優越感來,至少在這方麵,他一定會比趙玉真勇敢。
趙玉真並不知道,身旁這個情敵已經在心裡偷偷贏了他一局,他依舊低聲跟李寒衣說著什麼。
“我無法答複你,因為我的命並不獨屬於我自己,我必須守住青城山,我不能違背我師父的話,更不能為天下引來殺戮。”趙玉真神思飄遠,眼神幽幽:
“可我終究還是到了眼前這一步。”
李寒衣輕聲說:“我並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