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興元年癸酉夜,偽梁賊軍生亂,禍亂汴州。百姓苦,不敢言。然則陛下提兵至,以甲騎數百,奮而破陣。數千賊軍不能敵,遂大崩。
是夜,陛下兵鋒所至,賊軍皆大潰。降者不可計數,儘伏地而拜,山呼萬歲。
陛下威名,傳於天下。”
————《皇唐天子錄》
…………
路邊雜物橫積,破筐斷繩,觸目及是。從道路中央騎馬而過,還能看見街角處被大火燒毀的寨柵橫七豎八的躺著。
天色早已過了朦朧的時候,灰沉的亮色灑滿汴州城內的每一個角落。
街道上空無一人,原本熙熙攘攘的各處商鋪酒肆這會也大門緊閉。有人隔著窗戶,小心打量這座一夜顛覆局勢的城池。
空氣中似乎彌漫有隱隱約約的血腥氣味,地麵上還未乾透的水漬因為天寒而形成了一片薄冰。
眼見城內都是一片祥和之景象,就有人壯著膽子欲想跨出門打探打探局勢。
不過隻在此人的前腳剛剛踏出門檻之時,馬蹄之聲就霎時自街角外間奔騰響起。數道威猛高壯的甲士或單手持韁,或手持兵戈,皆神色肅然且又夾雜著奮然的樣子策馬而來,各自的身形都隨著坐騎向前而上下顛動,氣勢卻是一等一的凶悍,顧目斜視之間,躲藏在各自房內窺探之人都不自禁的咽下一口唾沫。
密集的馬蹄聲在街巷間清脆響起,無數雙眼睛才終於望見有一道身影被人群簇擁著策馬而出。
此人身形高俊,一身素色圓領長衫,臉頰看起來稍有些消瘦,顯得顴骨有些突出,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唯有一雙眸子,分外明亮,使人不敢久視。
有人能猜出他的身份,卻也隻是默默注視著這些騎士簇擁著他順著長街駛入皇城之內。
長街兩側十步一崗,都是隨著李璟奔襲數百裡而來的精銳騎兵,一直輪到皇城之前。
到這裡,建築已經逐漸稀少,四周都是一片空曠,一堆人影由人帶領著,伏在地麵上。
“籲……”
李璟稍稍勒住韁繩,將馬速放緩。
“據下麵人搜查,沒有找到那個石瑤的蹤跡。朱友貞的屍體已經收斂了,在城外拋了個坑草草埋了了事…”
褚山這時候從後麵跟上來,壓著嗓子出聲。
饒是如此,他的聲音依然響亮的不得了,使得皇城外麵跪著的一堆人愈加小心的伏低腦袋,最終已然叩在了地麵上。
李璟心情不錯,他剛剛才安置好城外大營裡的降兵,直到現在才有時間到這汴州皇城來望一眼。
實在是人手太少,以數百人控製近萬人馬實在有些吃力。
好在朱友貞已死,汴州有數的大臣將領都被石遙困在皇城內不得出,此刻就烏泱泱的跪在他的跟前。梁軍沒有主心骨自然是望風受降。
稍稍頷首,胯下坐騎就上前了些許,整個廣場之間隻有兩道清脆的馬蹄聲。繼而,才響起一道沉穩的嗓音。
“朱家逆賊禍亂中原數十年,致使盜賊蜂起、百姓受難。朕承受天命,奉先帝遺詔,今乃誅滅國賊。
爾等或從朱溫、或奉偽梁,當是逆黨。但朕不欲多行殺戮之事,若有心念大唐之人,可為唐臣。餘者,暫且收入牢中,其後中原安定,朕保汝性命。”
汴州內外大小官員約莫數百人,此刻儘數伏跪在地上,各自本都是戰戰兢兢的,如今一聽李璟所言,大都不可思議的抬起腦袋。
朱溫一朝,殘害昭宗,鳩殺哀帝,毀大唐社稷於一朝。他們這些梁臣,能保證性命已是天大的恩賜,若還能為官,隻恨不能馬上去舔李璟的腳趾頭。
“陛下寬宏恩賜,臣等既為唐臣,怎敢不為大唐鞠躬儘瘁……”
李璟神色波瀾不驚,小白馱著他緩緩向前,下麵那些激動的有些麵色潮紅的官員爭先恐後的向兩邊散去,目視著他被幾個騎兵簇擁著進入宮內。
…………
雖說中原大半都被收複,梁國的都城都被李璟以奇兵克複。但所謂上兵伐謀,攻心為上,不占而屈人之兵。
李璟是明白這些梁朝官員是在想什麼的,按天下人所想,他和朱梁是死敵中的死敵,很難知道他會不會清算這些在梁朝為官的人。
因此方才那一舉,則是李璟需要告訴世人。大唐與朱梁之間的恩怨,隻是對朱溫及其手下等數逆賊的恩怨。
其他之外,各為其主,公私分明。
一行人策馬進入皇宮,裡內早已有兵士安排等候。李璟將坐騎交給屬下,遠遠就看見有幾個女人被人看管著,向這邊窺探過來。
“確實在她們手中?”
李璟兩手按著腰帶,虎步前行,微微側臉看向旁邊的屬下。
“末將等不敢窺視,褚將軍也不敢確定。隻讓我等看好她們,再請聖上定奪……”
李璟有些失笑,想起方才一路過來褚山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