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年下來,他的身形已然有些消瘦了。臉頰都小了些許,下巴上胡子拉碴的,倒要更成熟了幾分。
細想之下,這位天子唯一的胞弟,這個大唐唯一的親王,今歲也有二十二了。
此時李星雲坐在木案後邊,眉頭下意識的皺起,頭都未抬,依然仔細看著賬冊,但口中的聲音卻有些不滿:“說過多少次了,但凡在營中,便隻能喚我的官職。”齥span
來人先是一愣,繼而大笑,拱手道:“轉運使君,現下可已忙過了?”
“可有要緊事?沒有便等著。”
李星雲的腦袋依然沒有抬起,持著一杆炭筆不斷寫畫。須臾,才忽覺不對勁,猛地抬起頭來。
繼而,他便眼睛一亮,驚喜起身道:“張兄!你何以到潞州來了?”
張子凡哈哈一笑,上前幾步,與迎出來的李星雲互相一抱。
“聖上克複太原,便已下旨,讓在翰林學習的諸多學子北上,觀百姓疾苦,觀戰亂塗炭,觀為官為吏之道。”
李星雲喚來旁邊的一個下屬,讓他替自己記錄賬冊,伴著張子凡向外而去。齥span
聽完一番話,他看著依然還在重建的潞州城,幽幽一歎,讚同道:“河北百姓甚苦,我每觀之,都覺關中可謂是桃源……”
張子凡嘴角含笑,一手扇著折扇,負手點評:“聖上如今克複三晉河東,下旨免三年賦稅,今後想必便能一年勝過一年了。”
輕輕點頭,李星雲便奇道:“若單隻是讓學子遊曆,犯不著如此大費周章吧?”
“就是要如此大費周章!”
張子凡卻是一臉正色:“不隻是河北,我此次其實正是從中原開封北上來的。那些地方,雖然已經有半年恢複,但也隻比河北好上些許——難民依然遍地,各地青黃不接。各州府可就都指望著秋收渡過難關了。”
李星雲深以為然。
他現今為河北諸道水路轉運副使,每天從他手中過去的糧草軍械,可謂是一個天文數字。齥span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北征諸路大軍每日耗費的軍需,常常讓他一個天位高手都感到肝疼。
張子凡又繼續出聲:“聖上此次召學子北上太原,是要在太原開科,親自出題任選河北官吏。”
李星雲恍然點頭。
這些時日,他也聽到了風聲。
單單隻是晉國的舊日官員,被誅者就高達千人,其中還不乏有被夷三族的舊晉大官。
一時間,河北原有的官吏風聲鶴唳,人人互相檢舉,牽連者不計其數。故此,平白多了許多官職空位。
值得一提的是,李璟本欲誅李克用九族的,奈何太原城中,但凡和李克用沾親帶故的,早就跑了。齥span
據說是西去投靠李嗣源了。
“聖上用人,頗似武宗。”
張子凡在朝為官後,很是鑽研了下史書。
有唐一朝,隻有唐武宗對於吏治的整頓痛下狠心,可謂是大刀闊斧,當時亦是殺的人頭滾滾,官吏膽寒。
但與之對比起來,如今的李璟好似要更盛一些。據傳聞,天子有心立下律法——官吏之中但凡有貪腐超過五十兩的,便要斬首。
雖然聞所未聞,更好似有些駭人聽聞。但細想之下,卻又合情合理。
大唐官員的俸祿已經是很高了,加之李璟為了不讓下頭的官員貪汙,更是又在原有的基礎上提了一成。齥span
若是在這種情況下再貪汙,確實是該殺。
李星雲有些複雜,近一年下來,他覺得李璟是個很奇怪的人。
對於百姓,他可謂是愛民如子,思慮之深。好像什麼都想得到,什麼舉措也都做得出來。
但對於官員,他又異常冷酷無情,不論是懷柔政策還是剛硬手段,往往能夠讓直麵他的官員汗流浹背。
但偏偏,他又從善如流,經常虛心納諫……
很複雜,很矛盾。
李星雲自認為他是做不出這般樣子的,他也不想去做。齥span
“見過百姓之艱,想必這些人今後為官,也能善待百姓。”
他輕聲說到。
張子凡微眯著雙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半響,他在離去之時才又說道:“對了,聖上已然找到了龍泉寶藏所在。信王說不定就要馬上被召到太原了。”
李星雲與他作彆,看著數百人的學子隊伍慢慢北上,走過杳無人煙的田野,走過新起的座座村鎮。
他長歎一口氣,重新回到城內倉庫中。
不由得,他想念起了遠在洛陽的陸林軒。齥span
師妹,現在在乾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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