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剛散了朝,韓王元休恨不得立刻離宮回府。他惦念著早上出門時交代給張耆的差事——到後街去接劉娥兄妹。想到今日回府中就能見到劉娥了,元休不由得心花怒放,並加快了腳步。一個宮人在身後喊道:“韓王殿下且慢走。”元休扭頭,卻是後宮李德妃娘娘宮裡的侍女。楚王元佐和韓王元休乃李賢妃所生,李賢妃早亡,他兄弟二人在名份上便由德妃娘娘撫養。德妃娘娘沒有生育,便把楚王元佐視如己出。愛屋及烏,李德妃待韓王雖不及楚王,比起其他皇子要親近很多。前些日子還特地招了韓王的乳母進宮,念其哺育韓王有功,封她為秦國夫人。韓王還未納妃,李德妃也多次在後宮與太宗商議韓王大婚之事。
“兒臣給母妃請安。”韓王剛禮畢,李德妃忙命賜座。
“皇兒近日可曾好好用功?那秦國夫人管理王府可儘心?”韓王忙一一作了回答。德妃的貼身侍女從裡屋捧了錦盒放在韓王麵前;元休歡喜地說:“母妃可是又做了什麼好吃的?”
“你呀,都多大了,還貪吃?”德妃娘娘笑道:“這個是送給你王兄的上好靈芝,聽說他最近身體不好,老做噩夢,這靈芝養血安神最好了;你替哀家送到楚王府,隨便瞧瞧楚王的病情,讓他寬心。”
“楚王兄病了?隻聽說被父皇禁足。”
“你楚王兄是心病呀!”李德妃輕輕歎了口氣說:“你楚王兄自幼聰明機警,文武雙全,可是他又那麼至情至性,眼裡容不得半點沙子。這樣的真性情,出身於帝王之家,是幸還是不幸?”
“母妃可是指大哥雨夜跪殿,被禁足之事嗎?”
“罷了,母妃深居後宮,朝堂之事,自是什麼也不清楚。你替我把這靈芝送到楚王府,告訴他好生養病,免得母妃掛念。”
韓王忙站起身:“兒臣替楚王兄謝母妃恩典。”
李德妃問宮中總管:“可傳了王繼恩?”
“回娘娘,王繼恩已在宮外候著。”
“讓王繼恩護送韓王到楚王府吧。”
“母妃,兒臣去楚王兄府上是輕車熟路,不勞王大人護送的。”
“讓他同去吧,你們兩個人一起陪楚王說話解悶兒。”
韓王連忙稱是,躬身退出。
出了德妃宮,元休發現王繼恩已套了馬車候著。“韓王殿下有請。”
“有勞王大人!”韓王跳上馬車,王繼恩便親自駕車朝楚王府駛去。這王繼恩是宦官出身,今日並未著太監服,而是穿著當朝紅色官服。
韓王看著驅馬疾馳的王繼恩,不由得開口讚道:“王大人好一手馭馬術。”
“韓王過獎了,王某也是帶兵之人。當年官家北伐時,王某便是親自駕車隨侍左右的。”
“我聽楚王兄講過,當年的高粱河之役,若不是王大人搶了一輛驢車救駕,後果可不堪設想呀。”
“是啊,當時可是險象環生。”
說話間,王繼恩的馬車已穩穩當當停在楚王府門口。楚王的近侍小喜子慌忙迎了出來:“韓王殿下,王大人,你們來得正好,快去勸勸我家王爺吧!”
“王兄怎麼了?”兩個人不待通報,匆忙跨進楚王書房;還未走近,便聽得房內楚王的怒罵狂吼:“都給我滾,讀什麼聖賢書;讓我回到疆場,殺他個痛痛快快。”書房內,滿地狼藉,楚王妃正暗自落淚。
“大哥,你怎麼了?母妃讓我給你帶的上好靈芝呢。”楚王忙把錦盒遞交給楚王妃。
楚王許是累了,喘著粗氣坐下來,抬頭看著韓王和王繼恩;無奈一笑說:“你兩來了正好,陪我喝酒!”
王繼恩也不搭話,朝小喜子使個默許的眼色。不多一會兒,小喜子備了酒菜來,楚王妃命丫鬟把書房稍作收拾便退了出去。
韓王儘管心裡惦念著劉娥,此時也不便立刻回府;便陪楚王和王繼恩推杯換盞。
幾杯酒落肚,楚王長歎了一聲說:“王公公,您是看著我長大的,元休是我一母同胞親兄弟,今日直抒胸臆,一吐為快!”
王繼恩笑道:“王爺的性情我最了解,當年官家北伐,你我隨侍左右,浴血沙場,何等暢快!”
韓王聽他兩說起太宗北伐之事,不由得對王繼恩添了一份敬意。這王繼恩本為太祖近侍。當年太祖突然駕崩,身為大內總管的王繼恩在那個風雪之夜封鎖消息;徑直去南府宣召晉王趙光義;促使趙光義趕在皇子趙德昭之前入宮,繼了皇位。這幾年,他又開大宋宦官帶兵之先例,隨太宗南征北戰。他對楚王的擁戴不僅僅是楚王的未來皇儲身份,更有他們浴血沙場結下的情誼。
“聽說秦王叔終究還是被流放到房州了,我多次上了奏本,都被駁回!”楚王將一碗酒一飲而儘,重重放下酒碗說:“那房州地處偏遠,秦王叔此去,怕是凶多吉少了!”
韓王剛剛被封王,對朝政之事不甚明了,心中雖說同情三叔,卻也無能為力。
“王爺性情仁厚,又與秦王交好,可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官家他也是身不由己呀!”王繼恩歎了一聲說道。
“身不由己?是為了我嗎?為了讓我繼承大統嗎?可是繼恩,您知道,我的錦繡前程,可是沾滿了我們趙家親族的鮮血。早年太祖一脈的大皇兄、二皇兄,現在又是三皇叔;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情願拋卻這毫無人情的榮華富貴,哪怕征戰疆場,馬革裹屍還。”說到這裡,楚王激憤難平,趁著酒興,拔出長劍,來到院中,邊歌邊舞:“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此時的王繼恩也有了幾分醉意。他想起雖說自己靠擁戴之功成為皇帝心腹;可是在朝臣眼裡,他依然隻是一個投機媚上、不為人齒的太監。比起深宮中的勾心鬥角,他也情願回到戰場,去追尋那金戈鐵馬、快意恩仇的歲月。
王繼恩起身與楚王相和:“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兵甲。與子偕行!”
韓王雖說不曾征戰疆場;可是他自幼便以楚王兄為榜樣。自母妃去世,他年紀尚小,多虧楚王兄關照。如今看楚王兄鬱悶激憤,心中不免也多了幾份惆悵和傷感。雖說他貴為皇子,生母卻是早亡;對於父皇,他永遠都是敬畏有加;君臣禮儀永遠高於父子親情;除了楚王兄,何曾有人真心待過他。
不知不覺中,韓王已醉眼迷離。楚王與王繼恩的身影;漸漸在他眼前幻化作那個鞀鼓麗人。“小娥”韓王醉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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