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車夫連連揚鞭催馬,朝韓王府疾馳而去。“等等!”錢惟演似乎回過神來,扭頭問張耆:“方才你不是說韓王府出事了嗎?楚王發狂殺人,難道韓王不在楚王府嗎?”“哎呀,這就是我趕忙找你的原因,今天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楚王發狂,韓王也病了,官家已派了禦醫輪番在楚王府留值,韓王的事兒切莫再驚動了官家,咱們還是去看看韓王怎麼樣了,不要一個瘋了,一個再病倒呀。”
原來楚王府出事以後,韓王便第一個入府探望。此時的元佐已服了太醫的重鎮安神之藥,沉沉地睡著了。楚王妃親自侍奉在身邊,暗自垂淚。元休望著大哥沉睡中緊皺的眉頭,不禁暗暗歎息。從小大哥在他心目中,都是那麼優秀和完美,父皇常常誇他是趙家的千裡驥。他們的生母在父皇登基前便已經香消玉殞;太宗便讓他們寄養在膝下無子的李德妃名下。大哥從小博覽群書,精通騎射,他就是大宋皇室的驕傲;更是元休的偶像。從小元休對父皇敬畏有加,唯有大哥對他悉心關照。如今,他們卻說大哥發了狂,殺了人,這讓元休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
小喜子靜悄悄地走進來,輕聲說:“啟稟王妃娘娘,陳王率眾位小王爺和幾位朝中大臣前來探望。”元休對楚王妃說:“王兄需要靜養,王妃嫂嫂自去應酬,這裡由我照顧。”楚王妃點了點頭,依言帶小喜子掩門而去。
韓王信手翻看床邊案幾上的宣紙,看那飄逸靈動的飛白字體,便是出自王兄之手:“園有桃,其實之肴。心之憂矣,我歌且謠。不知我者,謂我士也驕,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憂矣,其誰知之?其誰知之,蓋亦勿思!”“心之憂矣,其誰知之?”元休微微輕歎:“世人皆濁我獨清,大哥,你這是何必呢!”
楚王妃逐一打發了前來探病的眾人;對元休說:“三弟,你也在這裡大半天了,我知道你有心;這裡有太醫和我們呢,你王兄已服了藥睡下,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不會醒來,你還是回府休息吧,明天你還要早朝呢。”元休無奈,呆呆站起了身,由張耆陪著回到韓王府。
說話間,馬車已到韓王府前,韓王近侍郭槐早已在門口等候。剛跳下馬車,張耆便問郭槐:“韓王怎麼樣了?”郭槐忙命下人接過馬車,一邊引領二人走向外書房,一邊回話:“回大人,小人正著急呢,王爺自回府以來,不吃不喝、也不說話,竟像是癡了一般!”錢惟演忙問:“韓王妃不在府裡嗎?劉夫人呢?”“偏巧王妃的母親生病,王妃一大早就回娘家省親了,至今還沒有回府,劉夫人聽聞楚王出事,也入宮探望德妃娘娘了。”三人進得屋內,看元休仍舊神思恍惚,怔怔地坐著。郭槐對二人施禮說:“如今府上無人主事,二位大人快拿個主意,依小人之見,還是稟報官家,速請太醫來。”張耆和錢惟演對望了一眼,錢惟演思忖了一下說:“楚王的事兒已讓官家煩心了,咱們韓王府還是不要再生事端了,依我看,王爺並無大礙,需得有人安慰排解即可。”張耆忙點頭表示同意。“劉娥!”他二人同時脫口而出。郭槐一拍腦門兒:“對呀,我怎麼沒想到,二位大人稍等,小人這就去請月夫人。”“不要去。”正在發呆的元休聽見劉娥的名字,似乎回過神來,他朝郭槐招了招手:“陪我去夢月樓!”三人見元休開口說話,都鬆了一口氣,郭槐更是喜出望外,連連稱是。
初見元休,劉娥也是嚇了一跳,她從未見過元休如此神情:麵色蒼白,目光呆滯。她忙用手試了試元休額頭的溫度,又拉了拉元休的手;隻覺得潮濕冰涼。“三哥,出了什麼事兒?你這是怎麼了?你可彆嚇我。”看到劉娥關切擔憂的眼神,元休一把抱住了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無助和悲傷,眼淚奪眶而出。劉娥輕輕拍著元休的後背,溫柔地說:“王爺,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相信我,不管發生什麼事,小娥會一直陪在王爺身邊。”過了一會兒,元休漸漸平複下來。劉娥悉心地為元休擦拭了臉和雙手,扶他慢慢坐下。元休長籲了一口氣,緩緩向劉娥述說了楚王之事。
劉娥輕握著元休的雙手說:“三哥,大殿下肯定沒事兒的,他的病一定會好起來,他沒瘋。”“真的嗎?可是太醫都說王兄他是痰迷心竅,失了心智,才會發瘋傷人的。”“王爺,前幾日我閒來無事,剛剛讀了黃帝內經,醫書上說,癲狂之為病,莫過於痰、氣、火、瘀。若痰氣鬱結蒙蔽心竅,邪入於陰者為癲,痰火鬱結,犯擾神明,邪入於陽者為狂,若為瘀血所致,係因氣血凝滯腦氣,使臟腑生化的氣血不能上榮於腦髓,造成靈機混亂,神誌失常而為癲狂,此病還與先天稟賦及體質因素有關;若稟賦充足,體質強壯,陰平陽秘,雖受精神刺激,也是短暫的情誌失常;大殿下一向文武雙全,體魄健壯肯定能夠痊愈的。”
元休用一種驚喜的眼光重新打量著劉娥;他沒想到,自己心愛的女人除了詩詞歌賦,竟還研究起了深奧的醫理;幾日不見,她的學識又增長了不少。劉娥篤定的語氣和明亮的目光讓元休精神為之一振;劉娥見元休目光熱切,便知道自己的話說到他心坎上了,她緩緩起身,稍稍變了語氣說:“三哥,關於楚王,我有一個大膽的推測,不知當講不當講。”“此間隻有你我二人,但說無妨。”“依小娥之見,大殿下的瘋病多半是裝出來的;他大約有難言之苦。”“裝瘋?你怎麼這樣說?”“三哥,你仔細想想,大殿下曆來身體康健,如何因為這點刺激就發了狂。須知真正的瘋疾是不避親疏的;大殿下為什麼單單傷的是宮廷內侍?而且你也說了,那個內侍並無性命之憂;這分寸拿捏得如此到位,是一個真正瘋狂的病人的表現嗎?”“你這麼說,倒也有幾分道理,可是大皇兄他為何這麼做?”劉娥俏麗的臉龐帶了幾分嚴肅:“王爺不會不知道先賢泰伯三讓天下的故事吧?”元休驚得跳了起來:“小娥,你是說,大皇兄他無意大位?他可是從小就被當做未來天下之主培養的。眾多的皇子皇女;隻有他的功課,是父皇親自過問的。”劉娥緊握了元休的雙手:“三哥,我知道你從小被大殿下關心照顧;驟然失去了保護,你感到惶恐無助;可是你已經開府大婚,此後凡事要獨當一麵了,即使大殿下真的病了瘋了,你一樣可以照顧他,就像他以前照顧你一樣。”“我來照顧大皇兄?我能行嗎?”“能,你一定能行;還有,不管未來有多少風雨,我和你一起麵對。”還有什麼能比心愛的人的鼓勵更讓人感到慰藉呢?元休一把抱住了劉娥:“想不到小娥有如此見地;可是看你外表這麼柔弱,你還比我小一歲呢。”劉娥依偎在元休的胸前,喃喃地說:“三哥,當年我萬水千山從蜀中來京城討生活,什麼磨難沒經過?婆婆病死,我孤身一人;辛虧遇見劉美哥哥;到了京城,打鼓賣唱,每天隻想著怎麼能夠活下去;可我從來沒有怕過;如今進了王府,倒是多了幾份擔心和害怕。”一股從未有過的豪情在元休心底油然而生:“怕什麼,一切有我呢。”劉娥撫了撫元休的額頭:“我怕王爺眉頭緊鎖;怕王爺不開心。”“小娥!”元休更緊地摟住劉娥。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夢月樓閣中,兩人緊緊相偎,仿佛天地間一切都不存在了;隻有緊緊依偎的兩個人、兩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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