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可以做一個小結了,進入雍熙時代的大漢帝國,具備一種曆代帝國王朝都不具備的特性,而這份發源於世祖皇帝的特性,也很可能對大漢帝國的未來,乃至世界曆史的走向,帶去一種不確定性。未來的世界,至少在一個“漢統”籠罩下的亞洲世界,曆史的發展將更為精彩。
在雍熙九年,大漢帝國還發生了不少大事,比如新一輪的“人口普查工作”的完成。朝廷下詔,要求諸道府州縣查察治下人口,朝廷要對大漢人口數量做一個了解。
自從稅改完成之後,各地官府實則對人口數量如何,並不是那麼地在意,至少不那麼在意其數字了,畢竟收稅不再以人口作為依據。
因此,曾經即便不那麼準確,但始終有個譜的人口統計,也逐漸怠慢了。同時,在過去的十年中,大漢又爆發了一波嬰兒潮,就更給人口數量籠上了一層迷霧。
這甚至對大漢的戶籍製度造成了破壞,而戶籍製度對帝國的統治而言,是何其重要,是絕對不能放棄的一塊陣地。尤其在劉暘西巡的過程中發現,一些地方,戶籍製度已形同虛設,官府不察人情,不辨丁口。
但恰恰,有一些鄉裡之間的土豪鄉紳,對本地的人口狀況,摸得是清清楚楚的,族有族譜,村有村單。
至於為何會發生這樣的情況,鄉紳土豪們為何比官府還要積極,不言而喻。不會真以為,當官府克製了,底層的黔首賤民,就能卸下負擔,專心生產,幸福快樂地過日子?
有鑒於此,早在雍熙八年,關於全國人口統計製詔就正式發出,詔書中對人口統計的各項要求,清晰明確地標注其上。
這當然也是件繁瑣不易的事,但朝廷卻有不得不推行的理由,雖然大漢幾乎人人都把土地看得很重,但在統治者眼裡,人口,尤其是甘於奴役的人口,才是最為寶貴的財富。
統計人口,也是清點帝國“財富”的一個過程,至少人口清楚了,在兵役、徭役的征調上,就能更有數了。另一方麵,就像當年世祖私訪羅山縣時,劉文渙與那愚民辯論的那般,上籍,也是對百姓權益的一種保護,尤其在不以人頭納稅的當下。
雖然對普通百姓而言,遇不到清官,告狀一般很難告贏,但若籍上無名,那就鐵定告不贏
到雍熙九年秋,戶部已然就各地上報的數據,彙總得出了一個大概的數字。這個數字未必準確,但全國主客戶加起來,突破1億人,已然成為事實。
單從開寶年算起,也有差不多四十年的時間過去了,整體穩定的社會治安環境,突飛猛進的糧食產量,三代人的成長,共同催發了大漢帝國的這一場人口爆發。
而這個結果,讓劉暘吃驚之餘,還有深深的憂慮,這麼多人要養活,何其不易啊!
所幸,還有各大封國,也是從雍熙九年開始,大漢對外移民經商再不設任何阻礙,甚至采取鼓勵的態度與政策。
隻不過,還是老問題,沒有多少百姓願意走,如果不是活不下去,誰願意到外邊漂泊。但是,雍熙盛世,又怎麼能讓老百姓活不下去呢?
但不管怎樣,雍熙時代的大漢帝國,已經逐漸攀上千年以來封建帝國的巔峰,超過以往任何一個時代。
到雍熙九年,大漢帝國上層權力格局又發生了一次巨大變化,這個巨大體現在尚書令的更替。
呂端,這個從開寶年起為相三十多年的老臣去世了,死的時候距離他卸任尚書令不過半月。
對於呂端這樣的老臣,後事自然操辦得風光,身後名也極儘推崇。而比起作古的老宰相,在世之人更加關心呂端留下的權力空白。
比當初在樞密使人選上的處置還要果決,劉暘直接任命了新尚書令:張齊賢。
至此,張齊賢這個當年於洛陽攔駕“畫地獻策”的寒門士子,得以將所有功臣勳貴擠在身後,登上人臣的巔峰位置,也成全了與劉暘之間的一段“君臣佳話”。
當然,這份成就來之不易,僅從時間上,就花費了近四十年的時間。同時,也有他前三十年兢兢業業、吃苦受罪打下的堅實基礎,才有最近十年的“突飛猛進”。
從榆林到京畿道,再到尚書右丞、財政使,最後登頂尚書令,這三級大跳,就是在十年的時間內完成的,這等際遇,實在難以複製。
旁人不提,就說呂端吧,他可是在中樞當了二十多年宰相,方才在新朝成為首相。宰臣與首相之間,往往是同殿議政,甚至名分、待遇上也沒有過於的懸殊,但兩者之間的差距,有時候真就是一道天塹。
張齊賢任相,也必然牽扯到朝廷一係列的人事變化,尤其是財政使這個實權重職,毫無疑問乃是帝黨,劉暘選擇了李沆,以其撫治西南之功。
接替李沆的,則是一個幾乎被大漢上層遺忘的人,呂蒙正。當年“倒王風波”對他仕途的影響實在太大了,不過,作為皇帝的劉暘沒有忘記他,因此,他就還能在接近花甲的年齡,成為一道封疆,還是劍南道。
至此,曾經風華正茂的“三傑”,都成為了皓首蒼髯的老臣,也成為大漢政壇上真正耀眼的明星。
在朝局不斷變化的同時,河內公韓通、平原公孫立、真定侯曹彬、陽邑侯張永德、馬邑侯黨進、洪江侯秦再雄、高陽伯劉廷翰、東陽伯李重進等一係列世祖時代的功勳老臣、風雲人物,陸續辭世。
伴隨著這一乾功臣老貴的故去,屬於世祖皇帝的痕跡進一步淡化,曾經那個時代,也徹底遠去,僅僅停留在一些老人的記憶中,留存於史官文人的筆鋒之下。
比較明顯的變化就是,最近這些年,很少有人再以世祖舊臣自居了,即便是楊業,平日裡也隻是在家中,自個兒默默追懷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