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增對此,不免失望,然而,卻並不灰心,至少,荊王殿下並沒有拒絕不是嗎?緊跟著,王增便開始默默聯係起來了,尤其是京畿那邊,既探知消息,也把握局勢發展,做好隨時支持荊王繼位的準備。
爛船還有三斤釘,何況是兗國公王氏家族,有些資源不使用,但不代表沒有,而一旦發揮起來,總歸還是有些影響力的,關鍵時候,未必就不能起到奇效。
就連日益衰落的王氏都打起自己的小算盤,甚至冒險付諸於一定行動,可想而知,京畿之中,又是何等的波詭雲譎、爾虞我詐。
臘冬時節的洛陽,除冷了些,一切似乎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天子駕崩就仿佛對京畿士民沒有什麼影響一般,街市擁簇,交易頻繁,喧鬨依舊。
當然了,一點影響沒有也是不可能的,至少很多士民,都停下了年貨的采買與準備,皇帝駕崩了,即將到來的這個新年,注定沒好過。
與此同時,駐守京畿所有禁軍部隊,都收到了樞密院的軍令,全軍戒嚴,禁止出入,違令者斬。洛陽周遭諸關要隘守軍,也是如此。
在皇帝駕崩的情況下,就是樞密院實則也沒有調動兵馬的權力,但是一道戒嚴令,卻還勉強在職權範疇之內。而所有的動作,隻為保證一點,在新君繼位之前,大漢軍隊,必須保持中立、保證穩定,這也是所有權貴們的共識,誰敢妄動,必遭圍攻。
當然,巡邏治安、京畿秩序,還是需要維持的,洛陽府及巡檢司的差役、官兵們,也大舉出動,嚴管出入。這也就導致,實際掌握著巡檢司的老將常古真,一躍成為洛陽城內實權最重的少數人之一,無他,衝他手握的三萬巡檢司兵馬,就得給他這個麵子。
常古真出身平平,是真正從底層一刀一劍打拚上來的老臣宿將,並且,其經曆頗具傳奇性。幼年慘變,青年複仇,中年從戎,年近古稀了,甚至能夠影響到帝國皇位的繼承,參與到決定帝國未來的活動中......
常古真是標標準準的“西征派”將領,在西北前前後後打了二十多年仗,甚至在魏王劉旻對安西的“營所製”改革中,也成為營主之一,在安西體製下享受著真正封建貴族的待遇(目前由其子孫在安西經營)。
而在常古真崛起的背後,當然少不了太宗皇帝的扶持,他就是在太宗不斷的提拔,到達如今地位的。這,同時又反應出,自世祖以來,對寒門後進將帥提拔,以平衡傳統勳貴將領的意圖。
不管如何,至少在平康八年的這個冬季,洛陽城中,包括在朝權貴的大量人等需要看常古真的臉色行事,同時有更多人通過各種方式拉攏他,老臣也由此感到了幾十年來都未感受過的“熱情”。
洛陽的局勢,也正處於這樣一種,複雜、詭譎乃至荒誕的氛圍中。最荒誕的地方或許就在於,皇帝駕崩了,除了宮廷、朝堂、官府掛起白幡,披上喪服,從裡到外,自上而下,沒有一點國喪的樣子......
當然,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皇帝走得太突然,膝下又無後,生前有沒有明確製定一個繼承人,哪怕備胎都麼有。這樣的情況下,大漢的權貴們,心思當然都集中在,誰能承繼大統,這個關乎帝國前途、萬民利益的重大問題上來。
帝位的爭奪,從來都是激烈而殘酷的,康宗留下的,更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散亂局麵,就更加劇其衝突與混亂,甚至讓人諸多權貴無所適從。
不過,短暫的混亂之後,大夥便迅速適應了。人心固然難測,局麵或許混亂,但利益卻是永恒的,不論公利還是私利。而基於利益而展開的帝位之爭,梓宮運回紫微城後就已經展開了。
當其時,最先表態提議的,乃是宰臣寇準,他總是那般堅決而果敢,引人注意,乾脆而堅定而表示,大行皇帝無後,當迎荊王劉文濟為帝。
不得不說,在過去的這些年中,寇準與劉文濟之間幾乎沒有超過同僚的關係,甚至沒什麼來往。當然,這也是劉文濟刻意韜晦,所有朝堂宰相,他都沒有進行任何的討好交結。
然而,當山崩之時,寇準卻毫無猶豫、指名道姓地選擇支持劉文濟。其所持立場,也很簡單,就堅決地秉持一個立場,太宗之後。而談及太宗之後,數來數去,在寇準眼中,就隻有劉文濟了。
寇準代表的,實則是朝中很大一部分人的看法,至少“太宗之後”這個前提幾乎是共識,隻是,具體地來看,就有諸多講究了。
太宗之後,可不隻荊王劉文濟一人。
寇準之後,有徐士廉、向敏中等宰輔大臣陸續附議,但也隻表明當立太宗之後的意思。
然後反對的聲音開始冒頭了,竟然來自慕容氏外戚,他們反對的,當然是劉文濟繼位。理由有三:其一,自古以來,隻有兄終弟及,沒有弟終兄及的;其二,荊王久病,難承其重;其三,有契丹血脈。
這三點,第一條當然站不住腳,莫說弟終兄及,就是侄終叔及的,都有。
第二點,倒是其短,但疾病,也大不過法統,隻要荊王還有口氣,他就是有資格繼位。
真正具備殺傷力的,自然是第三條,這一點,足以引發許多權貴潛藏心底的反感與排斥。
提了劉文濟,那作為太宗長子的安南王劉文渙,被擺上台來,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而比起劉文濟,劉文渙的法理性,則更強了,同時,血脈上還是根正苗紅的。
但同樣,提議劉文渙後,反對聲來得比劉文濟還要迅猛,理由嘛,已經就國什麼的基本沒有提的必要,七寸就在於“常妃通奸、血脈存疑”這一點。
此事,雖然早已成為宮廷秘聞,但上層權貴們實則心知肚明,過去不提,隻是為尊者諱,但涉及到大漢帝國江山的純粹與皇室的血脈正統,那就顧不得什麼臉麵了。
當然了,這仍是有解決辦法的,至少劉文渙後來有生了幾個兒子,剝奪常妃所出二子的繼承權即可。
這是個辦法,但反對者可不會考慮其合理性,而涉及大位之之爭,也從來不是講理的事情,最終拚的,還是實力,或者還需要幾分運氣。
而帝位之爭,隨著劉文渙、劉文濟兩兄弟相繼抵京,也開始進入一個新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