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烏鴉一般黑,你敢揭我短,我便敢掀你老底,憑借手中掌握的實權,來自“相黨”的反擊,也顯然要更犀利些。
而這種相互揭短的作為,顯然不可能有助於問題的解決,相反,這是在激化矛盾,最終的結果,往往是兩敗俱傷。當執政的權貴們陷入內耗時,朝廷的局勢也隨之動蕩難安。
建隆後期,因為嗣續之爭,朝中也爆發過一場大規模政爭,此一回,與當年相比,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彆,還是統治階級內部因權力利益而展開的博弈。
隻不過,上一回,有世宗皇帝鎮壓,局麵再亂,也有個底,負麵影響是能夠得到控製的。但是當今皇帝,不是世宗,而是劉維箴。
在相黨與倒王派之間不斷鬥法時,大漢皇帝在乾什麼呢?倒也不純在看戲,麵對紛至遝來、如山堆積的劾章,劉維箴既措手不及,而惱火異常。
對王士廩,進行了嚴厲申斥,說他無法團結臣僚,以致上下銜怨。對那些屢發爭端的權貴,同樣也沒放過,幾次下詔敦勸,希望諸公能夠相忍為國
劉維箴的一係列表態,倒也不是沒有作用,但隻是揚湯止沸罷了,對問題的根本,始終沒有觸及。皇帝態度曖昧,自然給了王士廩繼續專權的機會。
當然,在劉維箴那裡,王士廩可也是費了大心思的,除了一貫以來的貼心侍奉,也跟王士廩的一則進言有關:尚書令職,乃陛下所授,今陛下無意更免,而群臣亟欲黜落,居心何在?今日能群起而攻臣,他日若聯合以逼陛下,陛下如何當之?
王士廩的言論,自然有偷換概念、轉移矛盾之嫌,但對劉維箴卻十分有效,這不是個自信的皇帝,習慣了眾正盈朝的太平日子,麵對混亂政局,洶湧輿情,處置實在乏術。
因而,讓王士廩替大抵擋來自外朝的紛擾與風雨,似乎成了一個不錯的選擇,雖然這些混亂因王士廩而發。當然,影響劉維箴態度的,還有內侍行首蔡訣,至少外廷權貴相互牽製時,他們這些在內廷伺候的,處境可就寬鬆多了。
這場圍繞著相權展開的黨爭,持續了足足三年之久,由於皇帝劉維箴的態度,王士廩始終占據著優勢。在這個過程中,他進行過相當的妥協,以尋求合作,但做得更多的,是以各種手段,對政敵進行打壓。
曾公亮、富弼、趙尚範(趙匡讚之後)等重臣,逐一被排擠出中樞。如歐陽修者,更是流貶地方,雖然並不是太看得上這些清流,但他們在士林中的名望太高,手裡的筆杆子,還是很厲害的。
王士廩在秉政後期的表現,很符合權相乃至奸相的特征,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大反派。他的權謀,儘用在安撫皇帝,打壓政敵,鞏固地位上,為一己之私欲,致朝政陷入昏亂,以致政務紊亂,士心躁動,人浮於事。
雖然對朝局的震蕩,皇帝劉維箴要負很大責任,但最終一錘定音,把王士廩趕下台去的,還是劉維箴。皇帝在帝國體製內的權威,可遠未被消磨乾淨,它始終存在,隻看坐朝者願不願意去行使罷了。
王士廩幾乎在火山口坐了三年多,並且從各方麵,牢牢地壓製著屁股下的洶湧。然而,在長期的對抗中,他也難免失策,乃至失智。
而他最大的過失,就在於,在長時間的執政生涯中,他逐漸忽視了,自己的權力與地位究竟來源於何人。
正統二十四年(1065)正月,春寒料峭,時年48歲的皇帝劉維箴在寵幸一名宮娥的過程中,由於過度興奮,以致昏厥,消息傳開後,朝野震蕩,暗流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