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他現在能逃。
但三萬曹魏中軍的覆滅就發生在他眼前,他一個非嫡非親的將領,就算最後逃出去了,下場又能好到哪裡去?
張遼不是一個單純的武將,他深諳政治中的潛規則。
三萬曹魏中軍覆滅,這樣的淒慘戰果,肯定是曹魏朝野上下所不能接受的。
這樣慘烈的失敗,需要有一人出來平息朝臣的怒火,需要有一人出來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這樣的人不可能是身為副將的曹休,更不可能是身為天子的曹丕,身為三軍主將的他,是最合適的。
曹丕大戰前對他的恩寵,既是信任也是壓力。
這是一場他張遼絕對不能輸的大仗,若輸了,以命償還就是。
唯有如此,他的家族才能保全,而或許他還能爭取個好諡號。
本就想通一切的張遼,又怎麼會聽從左右虎賁的勸言,離開這處戰場中呢?
既然已經麵臨必死之局,那他張遼死之前,亦要堂堂正正的。
看著不斷逼近的關羽,張遼取下頭上的兜鍪,他手持環首刀用刀拍著手上的兜鍪。
在張遼手中的金銀之器互相碰撞發生獨特的響聲時,那響聲在張遼有序的拍擊下形成一種特殊的旋律。
這旋律正是屬於當今流傳於天下各軍中的樂府詩—《十五從軍征》。
悲涼的旋律開始流轉在張遼的身遭,向他周圍的數百虎賁快速傳播而去。
“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
道逢鄉裡人:家中有阿誰?
遙看是君家,鬆柏塚累累。
出門東向看,淚落沾我衣。”
張遼並沒有唱出這首詩中的內容,但這首詩流傳太廣泛了,在場的虎賁都知道這首詩。
正因為知道,所以一股無言的悲涼氣氛,開始彌漫在這數百人之中。
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詩中的內容後,張遼遙望了一下北方。
他口中喃喃說道:“我亦十五從征,但我不幸運,再無法回家咯。”
張遼的語氣充滿著遺憾與不甘。
當他的這句話被周圍的虎賁聽到後,有不少虎賁都心有所感落下淚來。
他們也都回不去咯。
儘管知道跟著張遼留在原地是必死之局,但是沒有一位虎賁在這時拋棄張遼。
曹魏並非儘皆無情輩。
可惜深情多錯付。
當張遼拍擊完一遍完《十五從軍征》的旋律後,關羽已經一路殺到張遼的身前。
而看到關羽手中的長刀在擊飛一名魏軍,導致他與自己的身前再無阻礙後,張遼彎身撿起地上的一柄長槍。
在剛才的交戰中,他手中的長戟早已經不知丟棄至何方。
雖然他往日中一直是以長戟殺敵,但一通百通,對於張遼來說,槍亦是他擅長的武器。
而在撿起長槍後,張遼再沒有半分遲疑,他猶如一隻迅疾的野豹一般,手持長槍朝著身前的關羽撲去。
在張遼朝關羽撲去的那一刻,他周圍的數百虎賁亦手持利刃,朝著關羽帶來的數百漢軍殺去。
麵對著張遼的暴起攻擊,關羽臉上並沒有浮現驚慌之色,他對這一幕早有預料。
兩人縱使往日中是好友,但大戰開始前的那一番會麵,令兩人的往日情分已經斷絕。
如今雙方隻是敵人,若一相遇,則隻有死戰。
張遼手中的長槍,以極其刁鑽的角度朝著關羽刺去。
關羽則從容的舉起手中的大刀將其格擋開,而後順勢將手中的大刀朝著張遼的身上劈砍而去。
麵對關羽這勢大力沉的一擊,張遼亦沉著的抬槍抵擋住他的攻擊。
在交手第一招之後,關羽與張遼兩人曾短暫分開過。
但很快的兩人又朝著對方衝去,重新交戰在一起。
關羽的萬人敵稱號享譽數十年,身為萬人敵的他,一向都是以攻為主。
而張遼亦是以勇猛聞名於天下。
在他心存死誌的時候,他亦是毫不顧忌自身的安危,隻顧著朝著關羽猛烈的發起進攻。
正因為兩人都是以攻為主,所以兩人的交手在一開始就已經達到高潮。
槍光刀影不斷流轉在兩人的周身,陣陣槍刀相撞發出的急促的猙鳴聲,亦在映證兩人交手的激烈。
關羽與張遼曾經是好友,所以當年他們兩人私下經常切磋過。
如今發生的一幕,就像極了當初他們在徐州,在許都切磋時的樣子。
隻是相比於往日的切磋,今日兩人的交手各自都充滿著凜冽的殺意。
高手對招,一開始便全是殺招。
在剛才張遼意欲襲擊漢軍陣型時,關羽就與張遼交過手。
隻是那短暫的交手,不久後便被雙方趕來的大部援軍所打斷。
張遼的這番舉動,很明顯就是想延續剛才他與關羽的交戰。
縱算是死,若是能死在關羽手下,那也是他的驕傲。
在張遼與關羽交手的時候,雙方的步兵亦開始相互廝殺起來。
雖然張遼的數百虎賁都是懷抱著必死之心發動攻擊,但是目前關羽帶來的亦都是悍不畏死之輩。
再加上目前戰場中漢軍明顯完全占據上風,所以在察覺到關羽在這處後,正不斷有著漢軍朝著這處自發集結。
很快的,張遼的數百虎賁便陷入了人數的劣勢之中。
在人數有著絕對劣勢的情況下,縱使那數百虎賁再如何勇猛,亦逃脫不了死亡的結局。
一位位魏軍虎賁倒下,他們在臨死前都會不由自主的發出慘叫聲。
而這慘叫聲正不斷傳進與關羽交手的張遼耳中。
能讓數百虎賁願意為自己赴死,張遼在往日待他們是親如父子的。
現在聽到往日待為義子的一位位虎賁,在自己的身旁慘死,張遼的眼神中的悲涼之意愈發嚴重。
而在那一聲聲的慘叫聲之下,張遼的心神不自覺的被分散了許多。
高手過招,片刻都不能分神。
張遼的勇武本就不如關羽。
現在他的心神又被周遭的慘叫聲牽扯,這讓他的攻勢變得不再猛烈。
而關羽在察覺到這一幕後,及時的把握住了時機。
一道快到極致的刀影,在張遼分神之際砍中他的腰間。
巨大的力量將張遼整個人都擊飛出去,重重的倒在地上。
在張遼倒地之後,一股侵入骨髓的疼痛感瞬間彌漫至張遼的全身。
他的腰間完全被鮮血覆蓋,而在那不斷湧出鮮血的腰間,一大片血肉已經消失不見,有的隻有森寒的白骨。
關羽的這一刀,已然砍斷了張遼的所有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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