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尉可有確鑿證據,若沒有的話,衛尉恐怕就得擔上危言聳聽,以假救親的罪名了。”
麵對譙瑜的“好言提醒”,糜竺並沒有搭理他。
他即將是一位死人而已。
隻是糜竺也知道現在滿殿君臣,都在等著他拿出相應的鐵證,於是他並沒有耽擱。
在數百雙目光的注視之下,糜竺從懷中掏出鑰匙,然後他將鑰匙交到糜芳的手中,示意他打開大殿中的其中一個木箱。
在糜竺的示意之下,糜芳馬上用鑰匙打開了一個木箱。
當木箱被打開之後,許多益州大臣都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他們用滿懷擔憂與疑慮的目光看著木箱中的那眾多竹簡與書信。
甚至於他們的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
包括譙瑜也是如此。
一種似乎被糜竺捏住喉嚨的感覺,在許多益州大臣的心中浮現。
而劉備與諸葛亮在觀察到那些益州大臣的反應之後,他們眼神中開始出現冷意。
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糜芳取出一封書信,然後馬上轉身交到糜竺的手中。
糜竺在接過這封書信之後,他在眾多複雜目光的注視之下,將這封信件展開,然後將其中的內容給朗讀了出來。
“瑜聞馬虜已滅,此天佑明公也。
明公應期讚世,審貴垂明,宜適其時,天命在曹。...雖未目見,敢不擊節!”
當糜竺將書信中的內容都讀完後,原本還算沉寂的大殿,立馬就如煮沸的開水炸了開來。
譙瑜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糜竺,他伸出手指向糜竺,口中想說些什麼話,但卻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許多激烈的討論聲,怒斥聲,申辯聲將整座大殿給徹底包圍。
大殿中會突然出現這樣的反應,實在是書信中的內容太過驚世駭俗了。
從糜竺朗讀的書信內容可知,這是一封討好至極的書信,這一點從那些誇死人不償命的詞語足可以看出。
當然若僅僅是如此,恐怕最多會有人不齒寫這封信的為人。
真正讓諸位大臣感到震撼的是,寫這封信的人,正是剛才還大義凜然的譙瑜,而他的這封信乃是寫給曹操的!
從內容中可知,當年譙瑜會寫信給曹操,是在慶祝他成功平定西涼之亂。
並且在信中譙瑜還直接露骨的展露自己對曹操意欲投效的心意,特彆還說了“天命在曹”這四個字!
儘管當年譙瑜的主子還不是劉備,但身為人臣的譙瑜寫出這樣的信箋,就已經犯了不忠的死罪。
更何況單單“天命在曹”那四個字,就足以將目前在大漢任職的譙瑜打下萬劫不複的深淵。
漢魏不兩立,這是大漢所有人最大的政治底線!
這樣令人瞠目結舌的內容,又怎麼可能不讓大殿中的眾臣感到儘皆嘩然憤怒呢?
而且從譙瑜下意識的神色可知,這封信的內容很可能是真的。
在糜竺將自己內心中最大的秘密給公布於眾之後,譙瑜整個人已經處在極度恐慌的狀態。
他不明白糜竺為何會得到這封信,這封信是當年劉璋還在位的時候,他寫給曹操的。
或許譙瑜覺得劉備入主成都後,他一直很小心,隻是他卻遺忘了一點。
劉璋在位時對他們百般縱容,這也導致了他們做許多事時頗為肆無忌憚。
人一旦大意,就會忽略許多事。
而儘管劉璋再無能,他畢竟是益州的統治者。
在益州世家粗心大意的情況下,他要想得到一兩封這樣的信箋並不難。
隻是劉璋畢竟沒有劉備的魄力,所以他在得到這樣的信箋之後,並沒有對譙瑜做出相應的處置,他隻是將這樣的罪證收集起來。
至於原本屬於劉璋的罪證又怎麼會落到糜竺手中呢?
那是因為糜暘當年在公安一戰後,成功保下劉璋兒子劉闡的性命。
為了感謝糜暘,劉璋便將他手中的這些罪證都交給了糜暘。
對於劉璋來說,這是他給糜暘將來對付益州士族的一道殺手鐧。
而糜暘在離開成都之前,將這樣的殺手鐧交到了糜竺的手中。
隻是人的本能都是會求生的,哪怕心裡知道信中的內容都是真的,但是譙瑜還抱著一絲希望。
譙瑜顫抖著為自己狡辯道:“假的,假的,臣絕對沒寫過這樣的書信,衛尉在汙蔑臣!”
譙瑜幾乎是歇斯底裡般當眾吼出這句話。
隻是麵對著譙瑜臨死前的狡辯,糜竺舉起手中的信件對著滿殿的公卿高聲言道:
“言語可以騙人,但筆跡卻不會。
殿內公卿皆當世名士,自可將這封信的內容與譙瑜往日的筆跡一比對便知真假。”
看著糜竺信誓旦旦地說出這句話,心理防線本來就瀕臨崩潰的譙瑜,瞬間滿臉絕望的跪倒在地。
糜竺是怎麼拿到這封信已經不重要的了,重要的是糜竺能如此說,那就代表著他手中的信箋絕對是真的。
而單單憑這一點,他巴西譙氏就完了。
當譙瑜跪倒在地後,大殿內本來還在幫譙瑜狡辯的益州大臣,立即就紛紛閉上了嘴。
譙瑜這一副認罪的模樣,任誰都沒辦法再為他開脫。
當那些益州大臣的聲音漸漸消失不見後,大殿內討伐譙瑜的聲音頃刻間就占據了主流。
不過箱子中裝的可不僅僅是譙氏一族的罪證。
哪怕現在身體已然十分勞累,但是糜竺還是硬撐著一口氣。
他一揮手暫時止住了殿內沸沸揚揚的討伐聲。
由於糜竺在眾臣中有著超然的地位,所以在他的動作之下,整個大殿暫時變得安靜下來。
而就在此時,糜竺上前幾步來到劉備身前,與他一生為之耗儘心血的主人對視。
在君臣對視之間,糜竺從劉備的眼神中看出了欣喜的神色。
劉備實在是沒想到,今日糜竺會給他這樣的一番驚喜。
就在劉備要開口詢問糜竺的時候,糜竺率先對著劉備一拜朗聲道:
“太仆所帶來的箱子中,不單單有巴西譙氏大逆不道的罪證。
還有廣漢李氏、綿陽馬氏等等私通南中,意圖犯上作亂的罪證。
所有罪證皆條理清楚,陛下及滿殿公卿皆可一一審閱,絕無半分虛假之處。
有這些罪證在此,足以推斷近來大漢地方之動亂,乃是這些逆臣暗中作怪所致,與左將軍之新政無半分乾係,還望陛下明察!”
糜竺的聲音淳厚高昂,這樣的聲音在平時是很動聽的。
隻是當糜竺說出這番話後,大殿中的益州大臣臉上全都滿布畏懼之色。
譙瑜的例子擺在那裡,這足以說明糜竺敢這麼說,肯定也有著他們的相應罪證。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有哪位益州大臣還能保持鎮定?
很快的有些心理素質差的益州大臣,被直接嚇得如譙瑜一般跪倒在地。
還有著一部分益州大臣,第一反應就是想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隻是這部分大臣的意圖,早就被糜竺所猜測到。
現在整座明德殿外,已經被甲胄齊全的虎賁軍所包圍,他們又能逃到哪裡去。
而其他的大臣在得知有益州大臣心懷不軌後,他們口中討伐益州大臣的聲音更是此起彼伏,響亮不已。
到了這一刻,在糜竺的努力之下,整個大漢公認的逆臣不再是糜暘,反而是那些往日裡道貌岸然的益州大臣。
見大殿內的局勢被糜竺徹底扭轉,劉備看向糜竺的眼神變得越發柔和。
我之糜君,壯哉!
隻是突然的劉備發現,糜竺的嘴角正在慢慢流出一些血液,這一幕嚇得劉備趕緊起身來到糜竺身前攙扶住他。
劉備急的就要呼喚禦醫,隻是他扶著糜竺的手卻被糜竺慢慢推開。
在推開劉備的手之後,糜竺退後一步解開腰間懸掛的長劍。
讚拜不名,劍履上殿,是劉備賜給他的殊榮,現在是他償還這份隆恩的時候了。
糜竺將長劍雙手捧送到劉備身前,口中堅定的說道:
“臣無能,不能為陛下運籌帷幄,征戰沙場。..
隻是臣知道陛下想動劍,陛下想做的事,臣一定會想發設法為陛下辦到。
現在天子拔劍之名分已充足,陛下還在等什麼呢?”
看著糜竺雙手奉送劍的動作,再聽著糜竺充滿忠心的話語,劉備的眼眶慢慢變得濕潤。
不過他知道他現在還有要事要辦。
於是劉備果斷地從糜竺的手中接過長劍,然後劉備舉劍高呼道:
“虎賁何在!”
在劉備的高呼之下,大殿外立馬就傳進上千聲氣勢高昂的應承聲。
“在!在!在!”
劍已在帝王之手,接下來便該是帝王一怒,血流漂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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