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穿好常服之後,正要出去召見曹真的曹丕卻在銅鏡中看到了臉色蒼白的自己。
在看到這一幕後,曹丕的眼神中有著一些震驚。
這還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躊躇滿誌的他嗎?
但是著急的曹丕,很快就將這絲震驚暫時深深壓在心底。
他命人取來一盆熱水,接著他便用盆中的熱水連續敷了幾遍臉龐。
在熱水的刺激下,曹丕的臉色終於恢複了一些紅潤。
見此曹丕最後才趕緊走出內殿,並且命小黃門趕快召來曹真。
在小黃門的召喚下,不久後一臉鐵青之色的曹真來到了曹丕的身前。
他是中午時分來到殿外的,但現在殿外的天色卻已經變暗,由此可見他在偏殿中等待了多久。
毫無結果的等待是最讓人心煩的,特彆是對於身居高位的曹真來說。
在漫長的等待之下,曹真現在的心情很不好。
當然在心情煩躁之下,剛剛的曹真心中還充滿著疑慮。
試想一下,天子的愛妃告知大臣天子小憩一會便可接見他。
可是快三個時辰過去了,天子還遲遲不出現,那麼那位大臣心中會怎麼想。
是認為天子是一位懶豬,還是認為那位妃子在有意隔絕君臣之間的相見呢?
特彆是郭女王在朝野上下的名聲,與魅惑君主的妖妃基本上沒什麼差彆。
可以這麼說,要是曹丕再晚點起來,曹真估計就要硬闖了。
隻是內心中的煩躁與疑慮,在看到曹丕的那一刻,就在曹真的心中都消散不見。
曹真與曹丕既是互相信任的君臣,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
而曹丕在看到許久不見的曹真後,他的臉上也流露出幾分笑意。
曹丕非天生無情之人,對於有可能威脅到他天子寶座的同胞兄弟他會有著忌憚。
但對於一向對他忠心耿耿的兄弟,曹丕也是有真情在的。
在曹真要對曹丕下拜的時候,曹丕從禦座上起身來到曹真身前,一把拉住了曹真的手,止住了曹真下拜的舉動。
而後曹丕便一路拉著曹真來到離他禦座最近的一處坐席坐下,當曹真坐下後,曹丕方才回到禦座上。
曹丕的這副舉動,充分顯露出他對曹真的愛重。
曹丕知道曹真此番無詔而返肯定是有要事稟告,所以他在坐下後馬上問曹真道:
“子丹此番歸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麵對曹丕的詢問,本來還心急彙報軍略的曹真,這時卻一時之間沒有說話。
不是他沒有聽到曹丕的詢問,隻是他這時的內心,因為發現了一件事開始變得心亂如麻。
就在剛剛曹丕與他近距離的接觸之中,曹真從曹丕的身上聞到了五石散的味道。
在進入皇宮之前,曹真因為教訓曹爽近距離接觸過五石散。
而五石散的味道是獨特的,時間久遠曹真可能會遺忘,但就在一日之間,曹真確信自己不會聞錯。
曹真又聯想起剛剛曹丕遲遲不召見他的事,他心中出現了一個推斷。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曹真看向曹丕的眼神變得複雜了起來。
子桓這是怎麼了?
他以往是最鄙視這種方士之物的呀!
隻是曹真也不會貿然在曹丕麵前捅破這一點。
在快速的平複住內心的情緒之後,曹真裝作沒事人一般,對著曹丕拱手將他南征的方略一五一十地說給了曹丕聽。
本來曹丕臉上還帶著笑意,但在聽到曹真此番歸來,是請他允許自己南征之後,曹丕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不見。
南征意味著要與糜暘對戰,曹丕現在一聽到這兩個字,心裡就覺得堵得慌。
所以曹丕下意識地開口言道:“南征茲事體大,還需從長計議。”
儘管曹丕沒有直接否決曹真的提議,但從他的語氣很明顯地可以看出,他並不想曹真貿然南征。
對於曹丕的這層態度,曹真早有預料。
否則他也不會打算親自回洛陽來勸曹丕。
在曹丕婉拒曹真的建議後,曹真並沒有氣餒,他直接從坐席上起身,來到曹丕的身前對著他鄭重一拜道:
“敵有內亂,是大魏的大好良機。
漢中地勢險峻,若不趁敵有內亂的攻取,那一旦等劉備平定內亂,那麼以糜暘的才智,漢中就再也不是可以圖謀的了。
今關中秋收已畢,兵精糧足,正是我軍大展神威的時刻,還望陛下不要放棄這個天賜良機。”
在曹真剛才的訴說中,曹丕已然知道曹真的所有具體方略。
曹丕雖對軍略不擅長,但他基本的判斷還是有的。
從曹真講述的方略來看,他的方略的確有可能的成功性。
可是曹真要攻打的不是張飛、不是劉備,而是糜暘。
以往魏軍每次攻打糜暘之前,哪次做得方略聽起來不好,可結果呢?
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目前曹魏朝野上下之所以有“畏糜如風”的態度,這還不是曹丕這個君主帶起來的嗎?
所以在內心對糜暘的忌憚之下,曹丕再次否決了曹真的提案。
“糜賊善戰,不可小覷。”
相比於第一次的婉拒,曹丕這一次的拒絕顯得更加直白。
再次否決曹真的提案之後,曹丕語重心長地對曹真言道:
“以守代攻,才是大魏對付劉賊的最佳方略。”
聽到曹丕如此說,曹真微微抬起頭,對著曹丕言道:
“自陛下繼位以來,對臣可謂恩寵至極,一年三遷,遂為大將軍,此等恩寵古今少見。
臣心中對陛下的恩德,銘感於五內。
隻是君主若有煩憂,臣下卻不能為君主解決,那麼臣下就應該以死謝罪。
臣之所以想南征,並非是想為自己建功立業,為的隻是想為大魏,想為陛下除去心頭之憂呀!”
“臣不想,臣不想陛下......”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曹真的聲音已然帶著抽泣。
他用一雙淚眼看向曹丕,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而在看到曹真的眼神後,曹丕的眼神開始變得躲閃了起來。
有些事沒辦法講的太明白,但卻可以通過隱晦的方式說明。
曹真在說煩憂二字時,著重加重了語氣,為的便是在暗示曹丕一件事。
自從五石散在洛陽流傳起來後,很快的一句關於五石散的宣傳語也在洛陽大街小巷中流傳著。
“何以解憂,唯有五石。”
曹丕自然是知道這句宣傳語的,所以他聽得懂曹真話中的隱喻。
曹真希望他能為曹丕除去心頭之憂,這樣曹丕就可以不用再服用五石散這種禍福不知的藥物了。
這是曹真心中最真誠的訴求,而正是這真誠無比的訴求,擊中了曹丕內心最柔軟的那處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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