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通為何孫桓這次會點名要見士燮。
士徽本想回絕孫桓,但他又接著想到孫桓有此請求很可能是孫權授意的,在這番顧慮之下士徽便轉念答道:“中郎將稍等。”
說完這句話後,士徽便離開前去尋找士燮了。
當士徽離開之後,虞翻來到孫桓的身旁對他囑咐道:“中郎將不會忘記太尉的叮囑吧。”
聽到虞翻的提醒,孫桓慎重的點點頭。
就算虞翻不提醒,孫桓自己也對此次的出使十分看重。
當年永安會盟之後,孫桓便被劉備放回了江東。
回到江東之後,哪怕因為他的身份,明麵上沒有人對他有所指摘,但背地裡大家說了些什麼,他又不是不知道。
“吊樓將軍”的恥辱又豈是尊貴的身份,就可以輕易洗涮的?
不過孫桓並沒有因為此自暴自棄,反而想著要有朝一日憑借自身的能力來洗刷恥辱。
幸虧的是孫權並沒有遺忘了他的“宗室顏淵”。
這也正常,任何人都可能離棄孫桓,唯有孫權不可能,因為他們是宗親。
出於各種考量,孫權決定讓孫桓出使交州,以完成曹魏使者的囑托。
而在得到孫權交代的使命後,孫桓更是十分珍惜這次機會。
隻要慢慢立功,總有洗刷恥辱的那一日。
之所以虞翻會被孫權委任為孫桓的副使,除去虞翻的嘴皮子適合當使者之外。
還因為自公安一戰後,自覺同為孫策舊臣的虞翻與孫桓二人,便不自覺地越走越近.
在虞翻提醒孫桓之後沒有多久,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就從兩人的身後傳來。
聽到這沉重的腳步聲之後,孫桓與虞翻便當即轉身朝著身後看去。
很快的,一位白發蒼蒼,滿臉皺紋的老者的身影便映入他們的眼簾之中。
這位老者想來便是威震交州半個世紀有餘的士燮了。
士燮佝僂著身軀,由於年事已高,哪怕在士徽的攙扶之下,他整個人前進的步伐也十分緩慢。
但就是如此緩慢的行進速度,卻讓孫桓與虞翻這二人都不敢出言催促半句。
相反的是,幾乎就在他們看到士燮的第一時間,孫桓與虞翻便立馬彎下身軀,對著士燮行了大禮。
士燮好似沒看見孫桓與虞翻對他行禮的動作一般,他自顧自地走著,他的眼神渾濁且沒有焦點,就像一位瀕死的老人一般。
隨著時間慢慢的推移,士燮終於越過孫桓與虞翻的身前,來到堂內的主座上緩緩坐下。
在他坐下之後,老眼昏花的士燮好似才察覺到虞翻與孫桓在向他行禮,他的口中發出一陣口齒不清的聲音。
之所以會口齒不清,那是因為現在的士燮,口中的牙齒真的沒剩幾個了。
今年的他,已然85歲高齡!
將近九十的年紀,放在這嶂疫橫行的嶺南而言,不能說少有,隻能說是離奇。
隻不過就算士燮口齒不清,但孫桓與虞翻在仔細辨認之下,還是勉強聽清了士燮的話語。
原來是無須多禮四個字。
在聽到這四個字後,孫桓與虞翻才齊齊起身,然後又在士燮的手勢下入座在士燮的身前。
待入座之後,士燮便好似鼓起全身力氣般,對著身前的孫桓問道:“不知公子特意想見老臣,是為了何事呢?“
在剛剛士徽就已經對士燮言明孫桓的特征及他的正使身份。
由於不是第一次聽士燮說話了,所以這次孫桓聽得清楚了些。
見士燮主動問及自己來意,孫桓當即便將孫權要他轉達的意思告訴了士燮。
在說完之後,孫桓便開始觀察起士燮的神色。
可惜士燮臉上皺紋實在太多,哪怕他的神色有什麼變化,孫桓也難以察覺到。
而士燮在聽到孫桓這番見他,竟是要錢糧兵馬對付漢軍的來意之後,他那渾濁的眼神中悄然間閃過一道異色。
隻是他並沒有表現出來,他對著孫桓問道:“交州刺史是呂公,此等大事該去尋他才是。“
說完後,士燮的臉上還流露出一些溫和的笑容,好似他是在教導自家子侄一般。
可孫桓在聽完士燮的話後,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
士燮口中所說的呂公是呂岱。呂岱於去年接替步騭成為了交州刺史。
可孫桓知道不管是步騭還是呂岱,在士燮活著的時候,都不可能調動交州的兵馬錢糧的。
但這種話又不能明說,於是一時之間孫桓隻能愣住。
不過好在孫桓身邊有著虞翻。
虞翻反應頗快,他馬上拱手回士燮道:“士公為交州冠望,冠望即民心,哪有開戰之前不先問民心的呢?”
士燮聽到虞翻的回答之後,他臉上的笑意愈發溫和了些。
可他並沒有馬上對虞翻的話作出回應。
在好一會兒之後,士燮才堪堪反應過來,他還欠他“主君”的使者一個回答。
於是士燮笑著說道:“明日,自會讓使者滿意。”
說完後士燮便以自身老弱的理由先行告退,讓士徽攙扶著他返回寢室,隻留下孫桓與虞翻二人麵麵相覷。
待士徽攙扶著士燮走出大堂後,士燮的話隨即在他耳邊響起:
“孫桓涉世未深,不足為患,倒是他身旁的虞翻,值得多加注意。
你不是一直覺得自己不比趙王差嗎?
明日你便和他們一同出發,也讓我好好看看你的能力。”
說完這幾句話後,士燮便不再言語,而士徽的臉上已滿是喜色。
可是士燮的內心卻顯得有些沉重。
漢中大勝,水淹七軍,公安大勝,襄樊大勝.
大漢難道真要複興了嗎?
可是大漢的法統他背棄過,漢皇的好友滿門被他屠戮過,一旦大漢複興了,那他士氏一族還能有未來嗎?
過去的就應該過去,又怎麼可以妄想逆天改名呢?
想到這,士燮眼中的渾濁頃刻間消散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曆經世事的狠厲。
老而不死是為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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