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肩上的那隻鳥,如同小太陽一般,光耀九天,照得六耳連抬頭看師父都不敢。
他聆聽天下,自然猜到了幾分。
這種如同太陽一般的鳥兒還能有誰,自然是三足金烏了。
果然白蓮師兄猜的沒錯,師父收養的那隻三足之鳥,為大日金烏,而且師父隻是短短的幾天之內,便將這隻金烏馴服,究竟用了何等的手腕,六耳簡直無法想象。
金烏乃是妖族的霸主,擁有至高無上的象征。
金烏代表妖皇,統率天下妖怪。
沒有人能號令他們。
而師父他老人家卻能把這隻金烏變得如此乖巧,六耳已經無法想象了,哪怕天宮,也隻是養了一隻大公雞來報時,誰敢養金烏?誰有這個膽子?
龍族沒落,也沒見有人敢養五爪金龍。
大日金烏的尊貴程度,甚至尤在五爪金龍之上。
而師父不僅養了一隻,還帶著她來會客,完全不擔心被三界知曉,除了聖人,六耳已經想不到還有誰擁有如此偉力,無視洪荒諸神的非議,淡看三界各方的阻力。
六耳聆聽天下,知道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
玉帝要頒布一項新的法章,阻力都是無窮大,有無數人反對,無數勢力抗拒,便是天庭自己人都可以抗旨不授,玉帝不僅得給足諸神麵子,還得用足夠的利益來鋪路,否則誰理你。
倘若玉帝說要養一隻金烏當寵物,那萬萬不可能做到。
不說其他神仙,連太白老兒都會起奏玉帝不可擅為,便是王母聽到玉帝敢這麼狂妄,必會給他倆大嘴巴子,讓玉帝知道誰才是這天宮的主人。
要知道,這可是玉皇大帝啊!
換彆人那就更不行了。
三界之內,就沒人敢養金烏,菩提祖師也得按規矩辦事,不能攪亂洪荒。
不然為何要特地設立方寸山三星洞,還得待在那等石猴來。
所以。
六耳很快想到了一件事。
師父他老人家,可能是聖人!
究竟是哪一位,他猜不到,也不敢去猜!
但師父是聖人的可能性極大,不然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養金烏做寵物,若是師父收留他做弟子,那就不用想了,師父肯定是聖人!
不然誰敢忤逆道祖,將法傳六耳?
六耳喉結上下鼓動,心中萬分緊張了起來,他不敢抬頭,腦子也越發亂了起來。
師父是聖人這個猜想,在他腦海當中揮之不去,讓他呼吸都沉重了起來,又不敢大肆呼吸,十分難受。
被一隻猴子搶了先,嬴政依舊處之泰然,以周夫子的道行,欲拜他為師者比比皆是,有妖怪不遠萬裡前來求道,也很正常。
這時徐福上前一步,小聲對秦始皇道:“大王,這猴子天生六耳,恐怕是一隻先天靈物,不是凡類。”
秦皇眼神微虛,看了眼這猴子,果然見到六隻耳朵。
先天靈物啊!
他心中感慨了一下,又見到周玄肩膀上立著的小鳥,三足之鳥……莫非是傳說當中的三足金烏?
當然,秦始皇僅有四十多年的閱曆,並不知曉巫妖之爭,也不可能了解當年的事情,但他聽聞過大羿射日的傳說,這太陽便是三足金烏所化。
看這樣一隻三足鳥,而且也如小太陽一般散發光芒,秦始皇心中有了猜想,對周夫子越發恭敬。
陸鴉站在周玄肩膀上,感受到幾道目光注視著她,頓時小有得意,也覺得再正常不過,哼哼!我是誰?大日金烏!生來就是萬眾矚目的存在,要是沒人看她,她反倒會覺得奇怪。
震驚吧!顫抖吧!
這才是覲見妖皇該有的尊敬。
“欸?”
周玄逗了逗肩膀上的陸丫丫,聽到有人跪伏,頓時一愣。
本以為是趙正來見他,沒想到還多了一個拜師的。
一旁的白蓮見到六耳如此失態的樣子,也是扶額,沒想到這孩子見了師父,會被嚇到這幅模樣,不至於,真不至於,師父他人很好的……
輕輕歎了口氣,白蓮輕聲對周玄道:“師父,這是昨天來拜師的人……是一隻長了有三對耳朵的猴子,弟子見他心誠,所以留他一晚。”
他替六耳說了一番話,替六耳解除尷尬。
這個出場,實在是太窘了。
估計六耳自己內心也在忐忑,這樣張惶失措,十分無狀,換做一般的神仙早就不高興了,好在師父沒有怪罪什麼。
聽到六隻耳朵,周玄挑了挑眉頭,有些奇怪。
其實早在昨天他撿到這隻小鳥就覺得怪異了,這隻鳥居然長了三隻腳,有點畸形。
不過他沒說什麼,畢竟這隻鳥也是妖怪,有著人的喜怒哀樂,自然也會自卑敏感。
許多殘疾人,最怕的不是受人白眼,他們更怕的反而是突如其來的關心,這會放大他們對自身殘疾的在意。
他人眼中的關心同情和憐憫會讓他們如芒在背。
不止是殘疾,因為自身的特殊性也會引來各種怪異的目光。
就像一些身材過於豐腴的女生,她們並不會因為自身傲人的身姿而感到驕傲,反而會經常因為身材太好而惹來非議,以及他人目光視來後發出突兀的怪笑,最終過於重視身軀與他人的不同,覺得自身有缺陷,從而產生自卑的心理。
殘疾妖怪和殘疾人,二者想來也是差不多的。
他們對彆人的目光非常敏感。
同情,或是憐憫。
也需施舍同情的人,會覺得自己是出於善意,是美好的感情,因此無限製施舍憐憫之心,從而感動自我。
殊不知。
所謂的憐憫,隻是一種另類的優越感。
因我身體健全,所以可以肆無忌憚地對你產生同情之意,殘疾人真是可憐啊——
其實這種自我感動,非常之惡心。
對於殘疾人或是殘疾妖怪,最好的應對無非是兩種,一是無視他們的殘疾,當做普通妖怪對待,就像周玄自己看不清,但弟子們都會心照不宣地當做不知道。
雖說周玄自己對瞎眼這件事沒什麼太大反應,但若有人一直強調此事,多少也會有些膈應。
二是正視他們的殘疾,隨口說說不當回事,言下之意告訴對方我和你是一樣的。
但第二種現實做起來很難。
因為大多數人情緒把控和語言的能力並不算出眾,連普通的女孩子都不善相處,又怎能跟更為敏感的殘疾人打好關係呢?
許多殘疾人甚至會在他人麵前調侃自身的缺陷,表現得並不在意自己與他人不同,不希望惹來憐憫,也不希望被人當做賣慘,但他人微妙的言語和舉止,又總會觸動他的神經。
所以周玄通常都是采取無視的做法,不主動去提及他們身上殘疾的地方。
但前有三隻腳的殘疾鳥,後又來了一隻長著六隻耳的殘疾猴。
周玄開始懷疑,這片海的外邊是否有個邪惡國度,正頓頓頓地往外釋放著廢水,汙染大海,讓周圍的妖怪都產生了異變,才導致這些生靈的出現。
心中輕歎了一聲,周玄想了想,還是決定不提這一茬。
感覺到六隻耳朵的猴子忐忑不寧,周玄問道:“你這猴子,可有名諱?”
沒有名字,便不好稱呼。
周玄還是先給他取個名,再拜入門下。
六耳聽這話,頓時心花怒放,師父問他的名諱,看來是有意要收留他,自己漂洋渡海來此,終於沒有白費。
他連忙答道:“師父,我無名,因為有六隻耳,所以他人一般叫我六耳。”
周玄微微點頭,他知道大多數妖怪都沒有名諱,像小白龍這樣原先有名的,拜了師父之後也要另取法名。
話說小白龍原先的名字叫什麼?拜入師門這麼久,周玄甚至連他原本的名字都沒問。
不過到現在也沒必要問了,小白龍已經認可了敖烈這個名字。
取名很重要,畢竟他取的名字幾乎要跟隨徒弟一輩子,像是曾經有同學名楊偉者,就被人笑話了許久,而且取這名字的數量還不少。
但他一到取名就頭疼。
因為把名字取得信達雅是一門高深的學問,靈光一現想出來的名字終究是差了點味道。
周玄沉吟了片刻,才道:“六耳...這可不是個好名字。”
六耳點點頭:“弟子知道法不傳六耳,所以還請師父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