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湯昭能聽到這個聲音。
因為碎的是——他的眼鏡。
在那一瞬間,隻有湯昭看到了,仙女一躍而下,化作一道光,覆蓋在了裂隙上。
然後空間抖動了起來。
之前裂隙被符式覆蓋時,周邊的空間震蕩已經完全停止了,就像被玻璃片壓扁的蝴蝶標本,雖然栩栩如生,但已經死去了,隻是以生前的樣子被展覽著。
而現在,那道裂隙重新“活了”起來。
但和之前那種撕裂的扭曲又完全不同。
之前的傷痕不住的擴張,而如今的傷痕往中間擠壓,一點點黏合在一起,就像生命力極強的皮膚在看不見的血小板作用下飛速愈合。
而且那種愈合之後就完全沒有任何破碎的痕跡,就像一根針劃過水麵,針再鋒銳,隻能在當時劃過一道漣漪,一旦針尖離開水麵仍是一點兒痕跡也留不下。
這不是外力的縫補,而是空間的自我修複!
沒有人看到那道從天而降的身影是怎麼促成這場奇跡的,但所有人都看到奇跡發生了。
然後,雙方全都懵了。
崔引勝還好,不過是頭腦一片茫然,覺得哪裡不對,對麵那天魔卻是突然發了狂,撲向裂縫,六條手臂的武器舞動如車輪,瘋狂的砸向空間裂隙。
在剛剛,那道裂隙仿佛一層窗戶紙,一根手指上來都能捅破,而現在,這層飛速愈合的裂隙卻如銅牆鐵壁,六把沉重不遜於劍的武器砸在上麵卻如同蚍蜉撼樹。
而他背後,那座地麵上的修羅城城門轟然洞開,湧出了數道身影,全是三頭六臂,瘋狂跟著那天魔錘擊隔膜,一時間隔膜上密密麻麻趴的全是三頭六臂的身影,就像夏日鄉村的夜晚黏在紗窗上的飛蟲。
不用說彆人,崔引勝都隻覺得頭皮發麻——這是來了多少修羅天魔啊?
這數量比天空城降下來的修羅多幾倍不止!
他仔細一想,登時汗流浹背。
這些天魔是有計劃的。天空城的投影隻是幌子,隻藏了少量部隊,讓雙方勢均力敵,然後裂隙處隻半露出一個大天魔,牽製住他的注意力,讓他以為這些就是全部的力量。錯估了敵我雙方的力量差距,放心的把所有力量都投入到戰場上去。
但修羅在裂隙背後藏了更多的軍隊,隻等戰鬥纏鬥到白熱化,甚至劍客取得了優勢時,所有天魔生力軍轟然入場,把在場的劍客與軍卒以摧枯拉朽之勢一掃而空。
此計若成,摩雲城的一部分力量在這裡全軍覆沒不說,後麵的增援部隊來了也是添油戰術,同樣要覆沒在曠野之中。前進城的城池之一摩雲城,可能就要一戰而亡。
這還是以瘋狂魯莽聞名修羅部麼?它們什麼時候有這樣的謀定而後動的戰略戰術了?
這肯定不是臨時起意,而是蓄謀已久。它們憑什麼能抓住潮汐的波動,推動這樣契合天象的計劃?
是它們擁有和張融一樣甚至猶有過之的推衍能力,還是它們……主動製造了這場潮汐?
崔引勝這邊後邊思考,那邊修羅部陷入瘋狂。無數天魔趴在裂縫處,卻真的突破不了這層“紗窗”。
而那裂隙修複的也太快了,就像大幕拉上,飛快的掠過那些身影,把他們擋在蒼穹之外,讓它們的掙紮和吸附淪為謝幕前的詭異“造型”。
大幕合上了。
空間恢複了平靜。
戰場還沒有結束,修羅還在被圍攻,還在以一敵三不落下風。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盛宴已經結束了,留下的隻剩下“光盤行動”了。
劍客們霎時間興奮起來,奮力圍攻,以做最後的衝鋒。而那些修羅,儘管瘋狂、殘忍、漠視生命,也不得不麵對偷家的劇變。
一轉眼,家沒了!
幾乎所有的修羅都變得失神、沮喪,原來上風的瞬間萎靡,原來勢均力敵的被壓製,而本來就岌岌可危幾乎瞬間失去了戰鬥力。
戰局已定!
劍客們士氣如虹,崔引勝劫後餘生,崔公子打旗語的姿勢都變得意氣風發起來。
唯獨湯昭站在戰場的終於,茫茫然失魂落魄。
剛剛仙女跳下的時候,他的心便往下沉。
一直到現在,還在不住的下沉,仿佛要沉入無底的深淵。
那個熟悉的影子化為了光,融入了空間裂隙之中。
那應該是……回不來了吧?
他的耳邊傳了“喀嚓”、“喀嚓”的輕響,連續不斷,不用低頭,他就知道藏在衣袖裡的眼鏡碎的一塌糊塗。
他的眼鏡曾經碎過很多次,也不是沒有碎到不堪入目的地步,但是這一次讓他感覺格外痛苦,就好像碎的是他自己的心。
痛苦的來源,是失去。
他失去了自己的世界。
不知不覺中,一行淚滑了下來。
緊接著,他想到了那一聲無聲的“修複”。
“修複……”
什麼是“修複”?
是指的仙女投身裂隙,修複空間?
還是讓他修複眼鏡?
還是……
如果隻是讓他修複眼鏡,那就太好了,說明她是可以修複的。他們還會再見的。
可是……湯昭總覺得不止如此。
那個修複指的是彆的什麼更重要的東西。
“忽忽……”
頭頂有一陣異響,湯昭沉浸在思考中,一時沒在意。
直到他聽到周圍此起彼伏的呼喊:
“是劍種!劍種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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