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端領命而去,要帶的人,自然是國子監逃生李未翰。
看著呂端消失的背影,郭宗誼輕歎一聲,自語道:“老表,先委屈你一陣子,以後一定好好補償你,讓你當將軍。”
掌燈時分,呂端才回來,郭宗誼正在溶月湖邊散步,此時天氣開始回暖,散步都不必披氅衣了。
“可辦妥了?”郭宗誼邊走邊問。
“辦妥了,邊歸讜當時臉色就不對,經義也不講了,奪門而去,急歸家裡,想是寫奏表去了。”呂端笑道。
郭宗誼心中稍定,又問起李未翰來:“我那表兄現下如何?”
把無辜的人卷進來,他心裡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李衙內往後一陣子的處境恐怕不會太妙,當時臣陪同李拱押解他至國子監,他還一頭霧水。”
“見來人是國子監生,便以為是田敏差人抓他回來,當時便罵開了,李拱便命人堵了他的嘴,押回了國子監。”
“到國子監時,田、邊等三人正在講經,一拿開李衙內嘴裡的破布,他便當著監生們的麵兒,對田敏破口大罵,斥他專權違製,隻顧政績,不放休學學子歸家。”
“連一旁幫腔的張昭、邊歸讜都罵了進去,田敏老邁,不能還嘴,倒是邊歸讜心直口快,將他訓了一通。”
“李衙內盛怒之下,當場吟了句詩,是杜牧的‘自滴階前大梧葉,乾君何事動哀吟’,邊歸讜回敬‘為不善乎顯明之中者,人得而誅之。’論抖書袋子,李衙內自然比不過邊歸讜,不用臣誘導,他便把路上聽來的,樞密院安排藥元福軍入京,並駐紮禁軍營一事拿出來說道,說邊隻敢誅彆人的不善,對權臣‘顯明之中’的逆舉卻充耳不聞,奚落他‘清風不識字,何必亂翻書’,當時邊歸讜臉色通紅,抬手指天,大罵了王峻兩句,以袖遮麵而去。”
“不久李指揮使便聞訊趕來,將他領了回去,說來也怪,李指揮使一來,李衙內立馬就偃旗息鼓,緘口不言。”
呂端將個中細節娓娓道來,經此一事,他愈發敬佩這位小殿下了。
以有心算無心,利用幾個毫不相乾的偶然事件,牽一個逃學的太學生為線,將樞密院、兵部、外軍、國子監以及兩個不相乾的大臣串在了一起。
不僅把李未翰這個麻煩送走,還不露痕跡擺了王峻一道。
任誰去看,這一切都是合情合理,名正言順。
還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且不說看不破,便是看破了,敵人也無處下手,話是李未翰說的,學是李未翰逃的,人是國子監要抓的,邊發讜是田敏請來的,這其中有皇長孫府什麼事呢?
朝中誰不知道李重進與皇長子一家關係微妙,難道李重進的兒子逃到了皇長孫前,殿下會知情不報,故意窩藏?
何況李未翰本身就有錯在先,身為皇親國戚,居然乾出逃學這等醜事,換了誰都不會縱容他。
至於樞密院對藥元福軍的安排,朝中知道的人雖然不多,但也不少,且藥軍今日傍晚便已大張旗鼓的入營了。
郭宗誼細細聽完,心也完全放了下來,此策雖不說天衣無縫,當然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天衣無縫的計策,但勝在涉事之人關係疏遠,諸事發生較為自然,一般人很難往有心謀算這塊兒想。
至於李未翰接下來的處境,郭宗誼也不再擔憂,他雖然罵了田敏等人,好在也算有理有據,站得住腳,這幾人回頭再想報複,恐怕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隻是這段時間,李未翰少不了要吃些皮肉之苦,但反過來想也有好處,經此一事,田敏必不會再讓他進國子監的門,正好,這也遂了他不想讀書的心願。
想到這位憨慫的表哥,郭宗誼不禁莞爾。
這李未翰還是有些腦子、有點分寸的,遠不似看起來那般直愣。
不過他嘲笑邊歸讜的那幾句詩用得很妙,看來這幾年的太學沒白念,多少有點功底,罵人還知道引經據典,都不帶臟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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