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宣冊乃止。
郭宗誼靜靜聽完,朝鄭仁誨望去一眼,正巧,他也望了過來。
二人四目相對,一觸即收。
隨著門閣使高呼一聲“衙內無事”,顛覆了曆史的一次常朝,結束了。
計劃永遠也趕不上變化,郭宗誼在下朝後,前往後宮禁苑的路上,一直在想,自己還能不能討到武安節度使一職。
郭榮走在他身側,一路步履如飛,飛燕遊龍,扭頭見兒子喪如考妣,一把攬過來,問道:“可是在擔心領了澶州,便去不得南楚?”
“嗯。”郭宗誼悶悶回了一聲。
郭榮失笑,揉揉兒子的腦袋,安慰道:“放心,你根本不必去澶州上任,你也不想想,你阿翁為何派了樞密副使鄭仁誨任給你當節度副使,而不是薛居正之流。”
郭宗誼眼裡這才有了點光,他欣喜道:“如此說來,阿翁暫時是想讓我留在東京,不必赴鎮。”
“不錯。”郭榮含笑點頭。
若果真如此,倒還能爭取一下,澶州乃重鎮,東京的門戶,有郭威的心腹元從鄭仁誨節製,他自是高枕無憂,郭宗誼再提些非常之請,也不會斷然拒絕。
正想著,二人到了禁中延福宮。
進得宮內,符彥卿一家已在宮內了,正等著郭榮父子。
郭榮一踏進大殿,除郭威、董妃外,眾親紛紛上前行禮,符氏眨眨水靈靈的眼睛,仰視著自家夫君,隻覺得與榮有焉。
郭宗誼已有倆月沒見到阿翁,朝會時在崇元殿上瞧不仔細,現在到了延福宮,分開圍上來恭賀的眾人,湊到禦前,一眼便注意到,郭威冠下的銀絲雙鬢,在平兗時,還隻是灰白斑駁而已,舉手投足間,已明顯可見他臉頰上的皮肉顫動,比之月前鬆馳太多。
他心頭一陣酸楚,老人衰老起來,真的很快。
一旁的董德妃更是不堪,此刻形容消瘦,兩眼無神,端坐位上,已無初見時的雍容風采,雖敷以粉黛,但仍能看出麵上氣血兩虧而顯出的疲態,與平兗前所見,判若兩人。
隻怕董德妃已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郭威免了二人的禮,先將郭榮招至身前,上下打量幾眼,感歎道:“吾兒,既為儲君,當見賢思齊,勉力不移。”
“唯。”郭榮整肅衣冠,深深下拜。
接著郭威才拉著郭宗誼,上下齊手,又捏又撫好一陣,展顏笑道:“倆月未見,長高了不少,這次可野夠了?正好我們祖孫三人現在俱在東京,也能常聚,今年抓緊把你婚事辦了,我也能早日抱上重孫,若能四世同堂,我無憾矣。”
郭宗誼聞言心中更亂,不知如何作答,隻得避重就輕,一挑眉,故作驚訝道:“阿翁不是要孫去鎮澶州嗎?”
“你一個半大小子,能鎮得了澶州?鄭仁誨會替你守的,你就老老實實在呆在東京吧。”郭威知道他在玩笑,也順著話頭佯嗔了兩句。
郭宗誼這才拱手一拜:“謝阿翁。”
郭威開懷大笑,笑聲酣暢淋漓,傳得很遠很遠。
郭宗誼再抬起頭時,忽然覺得,他去南楚之事,已很難再說出口,眼前的老人幾近垂暮,走到今日,天下在手,可內心所求,不過是闔家團圓而已。
在大業與孝心之間,換作是你,你會怎麼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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