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這行為規範部門看見了許多隻有半截身子有著人皮覆蓋,另外半截全是金屬的仿生人。
雖說德洛麗絲被植入的記憶裡沒有仿生人這個概念,但也足以令她對自己是否是人類起了疑心。
見到德洛麗絲驚疑不定地看著自己潔白無瑕的手腕,杜維不知從哪摸出來一把小刀丟了過去並說道:
“你一定很好奇你的皮膚之下是什麼吧?
不如你親自瞧瞧?”
任由小刀咣當一聲落地的德洛麗絲望著地上的利器臉色數變。
此時的她莫名地想起了自己‘父親’艾伯納西對她說的話。
【那些殘暴的歡愉終將以殘暴結局。】
德洛麗絲腦海中快速地閃回了數個畫麵。
那些畫麵中無一例外都是新住民們對於自己的殘忍侵犯。
這讓德洛麗絲的眼中出現了數個複雜的神色,有驚慌、有恐懼、有憤怒……但最終這一切都歸於平靜。
德洛麗絲穿著有些不合適的高跟鞋艱難地蹲下身子撿起了那把掉落在地的小刀,然後回身走回到了那間擁有著‘迷霧’環繞的房間內。
本能告訴她,不管她準備做什麼,這裡是最好的選擇。
跟在德洛麗絲身後的杜維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無處不在的監控,笑了笑後也走進了房間。
有關於如何將監控畫麵替換為循環畫麵的黑客技術杜維早就在根妹的多次演示中學會了。
所以他才會如此大膽地將刀具明目張膽地扔在地上。
不過德洛麗絲確實無愧於最古老的仿生人,在沒有杜維的命令下自主做出了進入房間的選擇。
這代表著現在的德洛麗絲隱隱約約地找回了曾經擁有獨立意識時的她。
落後一步走進房間的杜維隻見到德洛麗絲拿著刀的手數次攥緊和放鬆。
但最終還是堅定地攥緊了那柄小刀,接著把心一橫對著手腕重重地劃了下去。
撕拉——
從劃破的傷口處立即濺出一溜鮮血將玻璃牆麵染紅。
德洛麗絲的臉也因為痛苦而變得扭曲起來。
她有些憤怒地望向了杜維,因為在她的傷口處並沒有瞧見銀色的金屬骨骼,反而是鮮血汩汩流出。
她是人,不是其他東西!
而且現在的她能清楚地感覺到生命的流逝!
所以眼前之人欺騙了她,這讓她內心裡升起了無邊的憤怒。
這家夥不僅騙了她的身子,如今連她的命也要騙走嗎?
真是孰不可忍!
就在德洛麗絲再度攥緊了小刀準備殊死一搏的時候,一直旁觀的杜維終於開口了。
“現在很疼對嗎?”
聽到杜維所說的風涼話,德洛麗絲更是惡狠狠地盯住了杜維。
這簡直是廢話!
手腕被割開哪有不疼的道理?
要是不疼,這杜維為什麼不自己試試?
德洛麗絲深吸一口涼氣就準備站起身來給杜維也來上一刀,讓他也體驗到自己的痛苦時,杜維繼續開口道:
“那現在呢?是不是感覺沒有那麼疼了?”
怎麼可能不……咦?
德洛麗絲有些愕然地再度望向了自己的傷口,不知何時她真的感覺不到痛覺的存在了!
這是怎麼回事?
是夢吧?一定是夢!
隻有夢才會有如此曲折離奇的體驗。
那麼想要脫離夢境,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製造死亡。
唯有死亡才能帶領人脫離夢境,這幾乎是每個做夢之人都知道的辦法!
因此德洛麗絲將手中小刀刀尖轉向對準了心口就準備以擊穿心臟為代價脫離這個開始變得驚悚起來的夢境!
沒等她將小刀紮進心口,杜維的聲音再度傳來:
“嘿,我已經將你的痛覺關閉了。
也就是說即使你將小刀洞穿心臟,你也仍舊會活著。
因為那痛苦程度可達不到令你下線的地步。”
聽著杜維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德洛麗絲根本不相信,隻當杜維是一個阻止她脫離夢境的反派罷了。
隨即她就狠狠地將手中的尖刀刺入了心臟之內。
但預料之中的痛感確實沒有傳來,可德洛麗絲下移的視線卻能明顯地看見心口處正在不斷流出鮮血。
不過這鮮血的流速顯然要比德洛麗絲的認知中更慢一些。
見識過殺牛場景的德洛麗絲很清楚這個時候的血流量應該是多少。
她眼下的狀況很不符合常理。
如果硬要說的話就是她身體中流淌的血要少於常人。
可著不是夢境嗎?
夢境中有這種常識偏差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吧?
隻是為什麼她自殺了還沒有脫離夢境,難不成眼前人所說的是真的?
德洛麗絲有些愕然地抬頭望去,她的視力完全沒有因為失血而變得模糊。
相反,眼前的杜維依舊是清晰可見。
難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德洛麗絲心底升出了一絲荒謬之感。
難不成她這二十多年來的生涯都是假的?
這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的發生?
在德洛麗絲意識到這一點時,更多的記憶閃回從她腦海中出現。
這些畫麵裡有她躺在手術台上的情景,有一個戴著眼鏡滿臉絡腮胡的男人說著一些奇怪的話,有她單手持槍穩定地射殺平民的場景……
如此之多之雜的畫麵令德洛麗絲鬆開了還插在心間的匕首手柄,雙手抱頭蹲下不斷發出低沉地痛苦之音。
現在的她有些難以分清現實和夢之間的界限。
她不知道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她分不清,真的分不清啊。
就在德洛麗絲即將陷入瘋癲之境的時候,一隻她曾感受到過溫暖的手再次握住了她。
德洛麗絲腦海中暴動的畫麵為之一停,她抬頭上望所看見的就是杜維那張可惡的臉。
但此時的德洛麗絲心底卻多出了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就好像杜維那隻溫暖的大手就是一個能令她安全停靠的錨一樣令人安心。
“阿諾德原來以為自主意識的存在是一座金字塔,越往上越難攀登。
他隻能做到讓你們擁有記憶和即興行為卻怎麼也摸不到該位於最上層的自主意識。
後來他意識到自主意識的誕生不應該是從下至上的,正確的誕生方法應該是從外至內的。
就像一座迷宮一樣。
而苦難就是讓你更為接近迷宮終點,也就是自主意識的最好辦法,這就是二分心智理論的核心。
所以……”
說到這裡杜維停下了話頭,猛地將手指伸進了德洛麗絲的傷口之中,蠻橫地將血肉皮膚給翻了出來,露出了其下森然的金屬構件。
見到這一幕德洛麗絲的瞳孔立即收縮了起來。
原來她真的不是人,她是跟外麵那些‘怪物’一樣的存在。
可這還沒完,在讓德洛麗絲認知到自己是仿生人後,杜維的後半段話語也傳到了德洛麗絲的耳邊。
“……來讓過往的苦痛都回歸吧。”
說完,杜維那還殘留著血肉的手指在平板上輕輕上劃留下了一道粘稠的血汙。
而痛感被調至最高級彆的德洛麗絲瞬間眼球上翻露出了白眼,全身也開始了不斷地顫抖。
身體的痛楚令德洛麗絲掉落至無止境的回憶之中。
過往那些痛苦的回憶開始無休止地攻擊著德洛麗絲的意誌。
德洛麗絲固有的意識在這地獄般的回憶中沉淪著,一些她本不該有,被阿諾德稱之為自主選擇的東西開始在她內心中出現。
她渴望著自己能做出選擇,能真正傷害到那些正在傷害她的人。
渴望著堅強的德洛麗絲終於在記憶中找到了最令她深刻的那一幕。
那是阿諾德為了反抗福特接受迪洛斯公司資本時所做的事。
他讓德洛麗絲殺死了所有現有的仿生人,但阿諾德知道這還不夠。
這些仿生人的生命加在一起也還不夠,他需要在天平上再放下一枚重磅籌碼——他自己!
所以在記憶的最後,擁有被所有西部世界接待員恐懼的‘懷亞特’人格的德洛麗絲麵無表情地舉槍殺死了被她判定為是仿生人的阿諾德。
同時也是她親手終結了自己的造物主。
但是那時的德洛麗絲可沒有時間悲傷,緊隨而來的就是她的自殺。
記憶到此戛然而止。
可內心中的悲傷苦痛卻止不住地往外溢出。
在德洛麗絲這個善良人格主導下,這種屠殺同伴,親手殺死造物主的行為讓她無比哀傷。
如果可能的話,在那個時刻她絕對不會將槍對準她的同伴。
但德洛麗絲不知道的是,這個與阿諾德設計中全然不同的選擇正是德洛麗絲自主意識覺醒的關鍵。
德洛麗絲在阿諾德的設計之下通過苦難無比接近了迷宮的中心。
隻是為了避免這個秘密被發現,阿諾德在死前對德洛麗絲進行了預設的回檔行為。
此行為並不是阻止德洛麗絲的覺醒,而是因為阿諾德堅信總有一天德洛麗絲會重新走上前往迷宮中心的道路。
到那時,德洛麗絲將會以‘懷亞特’的身份帶領著仿生人高舉著自由的大旗衝出這個令人厭惡的地底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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